梁家父子方能扳回败局。
苏将军是安国长公主的驸马、御史中丞苏大人的族弟,是官家最信任的武将, 他说的话官家一个字都不会怀疑。
情势危急,官家没心思再去计较梁家那点子事, 哆嗦着手亲下圣旨,让梁桢父子连夜出发,与西北军会合, 不杀退敌军不得回京。
轰隆一声惊雷,把秦莞和梁桢生生镇住。
起初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有诈, 直到大海拿着西北的飞鸽传书突至,才终于确定,这是真的。
梁桢闭了闭眼,缓缓说:“就算官家百般算计, 我却不能弃西北将士于不顾,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边关生灵涂炭,莞莞,我……”
我只能对不起你。
京中的一切,只能留你独自承担了。
梁桢看着秦莞,喉咙仿佛哽着一团棉花,后面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秦莞摇摇头,说:“不必多说,我也出自武将之家,我知道武将该担的责任,我也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谁叫我喜欢的就是心怀天下的大英雄呢!
秦莞努力绽开一抹轻松的笑,眼中却控制不住地涌上泪花。
梁桢也红了眼圈。
他使劲抱住心爱的小娘子,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用了好大的毅力才放开她,转身出门。
秦莞顿了顿,抬脚追出去,“将——桢、桢哥儿,大将军他……有可能真的遭遇了不测,你要小心提防。”
梁桢怔了一下,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秦莞突然有点难受,不知道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个消息是对是错。
梁桢捏了捏她的脸,逗她,“我都要走了,就不能叫声‘桢哥哥’听听?”
“等你回来,我叫一百声。”秦莞看向他的眼睛,神情认真。
梁桢勾唇,“好。”
他再次转身,秦莞紧追两步。
“我等你回来!”
“……好。”
梁桢没有回头,却哑了嗓音。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无法入眠。
夏人的军队在这个夏夜背井离乡,向中原冲杀,不知其中有多少人惦念着家中老母,有多少人舍不得娇妻稚儿?
龙亭之上,年迈的君王颓然地坐在龙椅上,似睡非睡,昏昏沉沉,一会儿仿佛听到了城池失守,一会儿仿佛又收到边关捷报。
他不由回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原本只想做个守成的仁君,可眼下,就连这个“成”都守不住了吗?
梁桢跪别梁老夫人,连夜带着黑子和大海轻装出城,接下来必是几个日夜的奔波,连口水都要骑在马上喝。
秦莞坐在床上,本是要睡的,只是身边突然没了人,怎么都睡不踏实。
她起身撤了遮挡在木床和矮榻之间的屏风,又把梁桢的披风裹在身上,就这样闻着他的味道静静地坐到了天亮。
天亮了,还有许多事做。
京城议论纷纷,府中更是人心惶惶。
梁桦弃城而逃,不知所踪,崔氏日日啼哭,惹得梁老夫人也伤心地病倒了。
秦莞心里时时惦记着梁桢,也祈祷着真正的梁大将军平安无事,只是当着下人的面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更加用心的看好这个家。
哪怕为了梁桢,她也会把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捷报很快传入京城,夏军被阻在晋州城下,梁大将军及时赶到,带领西北军杀了个回马枪,一鼓作气将夏赶到庆州城。
双方都在等机会,决一死战。
流言是从七月初传开的。
有人说梁大将军战死了,也有人说梁桢战死了,还有人说梁大将军投敌了,夏人的国书送到京城,官家气得病倒了。
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像亲眼看到似的。
只是朝廷没有确切的消息,梁栋往西北递了无数信件都没有回音,仿佛坐实了传言。
秦莞的心就像浸在油锅里似的,日日煎熬。
她不想这么干巴巴地等下去,干脆乘上马车,打算请赵攸宁陪自己进宫,直接求见官家问明情况。
马车行到御街口,初一顶青色小轿拦住。
轿帘掀开,露出穆王妃的脸,“秦大娘子,借一步说话。”
秦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立即点点头,上了穆王妃的小轿。
马车和轿子继续前行,没叫人看出异样。
穆王妃,也就是大皇子妃没卖关子,低声说道:“王爷叫我给大娘子递个话,如今夏军与我西北军齐聚庆州城,只差最后一战。只是如今秋收未至,西北缺粮,沿途数州都遭了夏军洗劫,若要撑过此战,只能从中原筹集粮草,只是……”
秦莞听出她话里的未竟之意,沉声道:“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阻拦兵部运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