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关系早就不仅仅只是主仆,更多的带上了些亲人的意味,有时说起家里的事,青芸和柳五儿也可以各抒己见,不需要顾忌和府里主子们身份上的差别,元春也不会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同她们计较。“可是大爷家到底占了名分,老爷和太太住在正院,本就有些于理不合……大爷当初也算是自己让出了正院,我只怕大伯娘心里一直存着疙瘩,日后或许就会由此生出事来。”
柳五儿一转眼珠,倒觉得顺着元春的话说下去,倒是一个劝谏的好时机——若是想要保住元春,贾家人自然也不能像之前几世那样荒唐。对于贾家败家的根本,经历过几世之后她心里也已经有了个约莫的影子,凤姐放高利贷的事肯定算是一件,但是在皇上心头挂上号、让皇上那准了主意要拉下贾家的,肯定另有原因。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贾家人在元春封妃之后就更加张狂招摇是肯定跑不了的,为了不让他们在外面扯元春的后腿,元春就必须提前发话,节制住他们才行。
这样想着,她也就打定了主意,“姑娘,奴婢倒是觉得,大太太就算对咱们二房不满,能做的也有限——大太太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虽说主上也出过几个小官,不至于提不上台面,但是娘家资产不丰厚,兄弟也都是没什么本事的人,连荒唐的事都做不出什么来——也没那个本事。反而是咱们本家的那些爷们,仗着咱们两府出了国公爷,先就自视甚高起来,现在您又被封了妃,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张狂呢!”
元春蹙着眉瞟了柳五儿一眼,“我心里也担心这一点呢,不过刚刚也和祖母说了,她说回去自然会约束本家子弟的行止,有老太太掌着舵,倒是足可以放心了。”
柳五儿撇了撇嘴角,但是看元春的样子,她倒也不好再往下说了,毕竟她现在也抓不到什么贾家子弟打着元春名号为非作歹的凭证,说得多了,倒像是她在非议贾家族人的品行似的。元春毕竟是贾氏族女,她现在身为元春身边的丫鬟,这样的话在出口之前,肯定要斟酌再三才行。
不过,她原本也没想着只提一次就能让元春把这件事重视起来,见元春很快就扯开了话题,就也顺着元春的话头说起了晚上的事。
“晚上姑娘就要去前面了,说不定要跪一整个晚上,还是趁着现在用些点心,好歹垫垫肚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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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考的头七很快过去,老一辈的宫妃们再也没有了盘踞在后宫中的理由,头七一过,就纷纷收拾箱笼,挤到了慈宁宫、福寿宫一带的偏殿、厢房之中。那些围绕着坤宁宫的宫殿仅在一天之内就被收拾整洁,迎接着新的主人。
元春的箱笼早在两、三日之前就已经收拾停当——她在此之前只是东宫女史,连侍妾的名分都没有,屋舍狭小,摆设也不多,柳五儿和青芸轮流带着小宫人们整理收拾,并不多烦难。
移宫的事自然不需要元春亲自Cao持,但是搬到凤藻宫之后,新来的太监宫女们却还需要元春亲自掌过眼,才好安排差事。
在正殿大致收拾妥当之后,元春才在丫鬟的陪伴下从内殿走出来,坐在外殿当中宽大的太师椅上,召见新分派过来的宫人。柳五儿和青芸一左一右地站在她两侧,也在帮她分辨这些人哪些可用、哪些或有异心。
宫女们先进来,同时还有一名女官,三人看过后都没有说什么,只记下了宫女们的名字,等待事后商量了,再分别安排差事。至于那名女官,比起侍候人,倒更像是皇帝放在凤藻宫的大管家——那是皇帝的耳目,平日里元春有些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能出言提醒,就连元春也不敢轻易得罪。元春自己就是女史出身,自然深知厉害,今日初见,更是客客气气地,问过姓名家世之后就请她回去休息了。
宫女们退下后,太监们才在一位身着青衣、年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太监的带领下走进殿内。打头的太监看起来并不以元春“贤德妃”的身份为意,站在殿内,先直视着元春的面容盯了几瞬,才慢慢垂下目光,微低着头,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元春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柳五儿却不由得眼眸一缩:这人她是认识的!她还记得那一世,自己寄身于玉钏儿的身体里,在王夫人的正院,曾经见到王夫人客客气气地应酬这位太监,她姐姐金钏儿还去找了两匹新鲜花样子的绸缎,抱出来交到了他的手上。
夏守忠,她甚至还记得这位太监的名字。而且,她当初在王夫人院子里当差,后来寄身平儿的时候,又帮着凤姐理过家,有些事虽然没有沾手过,却也多多少少知道个影子。自元春封妃后,贾家每年往宫里送的银子少说都有五千两,其中有多少能真的被送到元春手里不说,还要另外再给时常帮元春出来办事的夏守忠最少两、三千两银子,这样贪心不足的奴才……
“奴婢给贤德妃娘娘请安。”夏守忠的声音说不上低沉还是jian细,Yin恻恻的,听着就让人很不舒服。
对着这位太监,元春也有些不大舒服,她动了动身子,尽量把视线放到后面的小太监身上,才缓缓开口,“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