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日上,针线房的人将郑媞让她们赶制的骑装送了来,郑媞试过了表示满意,然后将另一件送去了明思楼给十一娘,自己则是跑去松鹤堂里去了。
这时候并非晨昏定省的时辰,何老夫人正在午休,郑媞就到了,外头的婆子以及粗使使女们自然是不敢拦她的,进了里屋,温妈妈走出来,连声道:“我的十娘子诶,怎么这时候过来啦?”声音压得低低的。
郑媞也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往里间看了看,又看温妈妈:“大母睡了?”
温妈妈也朝里面瞧了瞧,点了点头,手指在唇上竖了一下,将她安置在了榻上,又让她稍待,伶俐的使女奉上了郑媞爱喝的热牛ru,还是有茉莉花儿清香的。
郑媞一路走过来,也确实是有些渴了,啜了一口,一边问温妈妈大母是何时睡下的,睡了多久,哺食用的可香,进了些什么等等,因为薛氏每日里便是这样问梁妈妈亦或是阿绵自己一日的起居饮食的,郑媞便也有样学样,做的还很不赖,温妈妈就笑的十分欣慰且开心,道了句“十娘与四郎主一般孝顺,记得四郎主也是自幼年时便这样子贴心老夫人的”,然后一一给郑媞回话。
差不多过了半盏茶不到的时间,里间传出了何老夫人的声音:“是不是十娘在说话儿呢?还不进来?”
“大母,您不多睡会儿呀。”郑媞从榻上下来,进了里间,笑嘻嘻地道,“我正跟温妈妈说得热闹呢。”
何老夫人由着使女侍候着套上了外裳,问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郑媞挽住她的胳膊,拖长了音调:“大母,后日我们要出去玩儿,万一大伯母临时起意不让十一娘去了,你可得帮帮忙呀。”额……办法很粗暴,就是大吃小。
“我怎么帮呀?”何老夫人抚着额角,失笑,“直接去跟她说,哦,十娘让我看住你,不许限制住十一娘。这样吗?”
“大母!”郑媞郁闷道,“这怎么能行呢?得是您说的!”
何老夫人让她晃得要散架了,会退了要来扶的使女,叹气:“怎么十一娘自己不来求?这事儿都还没发生呢,我怎么跟你大伯母说?”
郑媞连忙道:“大母,不是这样儿的,十一娘压根儿不知道呢,我这不是担心吗?万一大伯母到时候不让呢?先到您这儿来通口气儿,谁让您是这个呢!咱们都得听您的!”说着,竖了竖大拇指,还挤了挤眼睛。
何老夫人又要叹气了,好不容易将郑媞给打发走,便忍不住跟温妈妈说:“你说这孩子怎么……啧,怎么说呢,怎么就这么直呢?”她膝下孙子孙女将近二十个,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儿的。
温妈妈脸上亦是笑开了一朵菊花:“十娘子这是肖父呢,从前四郎主不也是这样儿的?这是笃定了老夫人您疼她,才放心靠过来的呢。不然您见外头的人,哪一个见了面不是彬彬有礼,恪守规矩的?家里人相处哪里需要跟应酬似的,不然不是要累死了?”
何老夫人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让温妈妈这么一说,更是熨帖了,也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儿,半响后,方才道:“罢了,我这就帮她这一回。一会儿直接与大郎说说。”话语虽说勉强,但是温妈妈侍候了何老夫人大半辈子的人了,哪里听不出来老夫人这原就是千肯万肯了呢?
要说这人啊,真的是要讲究缘分的,即使是血脉相承的亲人也不例外。且这些许小事,何老夫人也就当做是疼一疼孙女了。当日晚间定省的时候,何老夫人就将大儿唤住了,说:“你明日休沐,不若带了十娘与十一娘去马房选一匹好马?她们姐妹还是头一次跟人约了骑马呢,咱们家虽说书礼传家,但是也不能差了人家太多不是?”
郑衍与郑泽都是一愣,只不过郑衍怔愣过后便没什么异议地应诺了,倒是郑泽笑道:“阿娘,大兄乃是堂堂郡公,又位列三公,即使是休沐日也是不得空闲的,倒是我这闲人可以代劳呢。”
不过郑衍却说了:“既然这样闲,那就去国子监吧,现任祭酒也该到了致仕的年岁了,最迟明后年你便能顺位而上,不要成日里乱晃了,看得人心烦。”从年龄上来说,郑衍都能做郑泽的父亲了,当年他们的父亲死在兵匪刀下,郑氏本宗衰微,旁系咄咄逼人,母子兄弟几个相依,感情非同一般,郑衍也确实是将这个亲弟当成儿子在养的,是以这会儿看不惯了便直说,而不是对待另外两个弟弟时候的循循善诱,略有些粗暴,不怎么符合他翩翩君子的形象。
但是显然,郑泽已经习惯了,叹了口气,打了个哈哈,道:“根基本就不牢,又是经年的风吹雨打,此时更是风雨飘摇,我作甚要上那贼船?”因为某个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又不能说破的缘故,郑泽对朝廷的意见是很大的。好在此时在场的只有母子三人,传不出去,但是这也将郑衍气的个够呛,只是碍于母亲在场,不好发作,只得闷闷地咽下。等到出了院子,方才怒指着他:“口无遮拦,真是口无遮拦!你的忠君体国呢?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谁知郑泽却是笑嘻嘻地道:“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说完后就摇着扇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