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不算很大的书房,室内燃着火墙,书案两边的高几上是两盏轻纱笼布的宫灯,散发着幽幽的黄光,邵启端坐于书案之后,右手举着一本书,正凝神看着,耳朵听到邵大余的禀告声,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邵启推门而入,左右打量了一下,架子上的书本整整齐齐地竖列着,似乎又多了一些……嗯,今儿个还燃着幽幽的檀香,味儿还不赖。
“父亲。”
邵翼这才将目光从书本上挪了开来,瞥了儿子一眼,不动声色地上下刮了一眼,确认没什么大碍,方才沉声发问:“今日又在裹什么乱?”
邵启裂开了嘴笑:“看花灯啊,上元灯会,这样的热闹能不看吗?”
“砰!”邵翼不装斯文了,黝黑的脸孔沉下,一掌就拍在了书案之上,书案右上角的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受力震了震,咕噜噜地就滚下了书案,只剩一个光溜溜的青玉灯托在那儿颤抖着。“我说的话你都当成放屁了是吧?今天谁放你出去的?跟你出去的人都有谁?”
得,斯文了许多年的邵太尉再次爆粗口了。原因无他,概因这邵三郎太不让人省心,前些日子跟御史大夫家的大郎联手将名士朱明凤给揍了。好巧不巧的,这位名士是皇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外加使了贱招才半迫半请来给皇太子当老师的。这被邵启一揍,得,直接有理由撂挑子不干了。
邵翼膝下虽子女不少,但是原配嫡出的就这么一个,能不在乎吗?赶在皇帝发作之前就将人打了一顿,外加禁足三个月,连除夕那一日的宫宴都没让他出去,就怕万一让皇帝或者是哪个怀恨在心的勋贵子弟给套了麻袋了。别以为皇帝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儿,当今这位,不好说啊。再有了,为什么还有勋贵呢,呵,皇太子读书,要不要伴读?东宫有没有詹事府?原本能跟着一块儿沾沾光,去一去自家泥土气的勋贵们是不是要恼了?
还别说,这邵启闯祸的功底还挺深的。
其实这几个月过去了,大家的气儿也差不多消了,名士朱明凤早跑的没了影儿,皇帝也已经为皇太子殿下另延请了饱学之士教导,此事算是揭过了,他恼火的是,这儿子太不受教,就没把他放眼里过。禁足的意思听不懂吗?闭门思过了还整的悠悠闲闲的,看得他相当地蛋疼,感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而且,他是想出去就出去了,阖府上下竟然没有人阻拦住了,或者说是五人胆敢阻拦,自己还是在夫人处听到了话儿才知晓的。
这也太不把自己这当父亲的放在眼里了!不过邵翼是不会承认,自己心里还是那么一点儿自豪的,看看,阖府就没人敢拦他的,像自己!不过再像自己,也不能简简单单放过了他!
“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为父好不容易给你某了詹事府的缺,现下你说怎么是好?”是的,这是邵翼最生气的原因,没有之一,原本邵启也能跟着沾沾光的,偏让他自己给毁掉了。而且堂堂名士被换成了路人甲做老师,这皇太子焉能不记恨?若说皇太子有容乃大,那皇后呢?这简直就是自毁前程!
“如何是好,父亲不是早已经有了章程了吗?”邵启一点儿都不担心,眼睛往邵翼左手边一处小几上瞟了瞟,上头摆放着一套被叠地整整齐齐的浅蓝色衣物,衣物上头还有一块儿木制的腰牌。正是左右銮仪卫的服饰与腰牌。
邵翼一噎,瞪了儿子一眼,心里头还憋着气,却也无话可说了。顿了半响,才憋出一句:“滚。”
邵启恭恭敬敬地揖了一下,然后取走了衣物与腰牌,走至门口处的时候,听到邵翼道:“听人说你今儿个见义勇为了?”邵启这人不让人省心,因而身边自然是少不了邵翼的人的。
邵启停住了脚步,唇角微勾,却是一副皮笑rou不笑的样子:“儿一直都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自当如是。”邵翼也知道这儿子满口的鬼话,心里其实是有些个好奇的,谁这么大的面子让这小子发了回善心来着?不过见儿子没打算说,他也腆不下脸来问,挥挥手让他滚蛋了,也没问他遇到大火伤到了没有,也没给膏药啥的。不过睡前还是将邵大余给唤了来问。邵大余也是贼坏的,来了个一问三不知:“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某家不敢随意打听三郎的事情。”不动声色地给上了点儿眼药。
邵翼不知听没听明白,只是道了声“知道了”,就将邵大余给打发下去了,把个邵大余给急的呦,这到底是生气呢还是没生气呢?
第二日午时,主院那儿罗夫人传唤,赏了他二十大板,不过过后又送来了上好的金疮药。
消息传到外院邵启住的德芳院的时候,邵启顿时笑的比春花儿更加灿烂两分,罗氏怎么总是蠢得这么有特色呢。吩咐仆下赶紧的传膳,换好了衣裳又用了哺食,然后高高兴兴地去内院儿给罗夫人请安去了。
里头罗夫人心情正好着呢,她看邵大余不爽已经很久了,那老狐狸仗着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平日里问他个什么事儿都一推二五六,一问三不知的,完全没有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过!送出去多少的好处,偏只是打了水漂儿。
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