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中,裴南照仿佛听到有风吹过山谷的声音,轻柔和缓。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青衣莲花冠的道长坐在金色的树下弹琴,忽然哗啦一声,落叶纷纷如雨,飘飘扬扬地落下来。琴声余音袅袅,他指尖微顿,抬头望去,一条弯弯的绿色长蛇挂在树枝上,分叉的蛇信子嘶嘶吐着,正巧舔过他的脸颊。
道长无奈地笑了笑,拂去脸上shi痕,习惯性地捧起双手,那小蛇便悠悠荡荡地滑下来,落在他手心。
“你这次闭关,醒得很快。”
“还不是因为某人天天在我门口弹琴读书,扰得我心烦意乱,关都闭不下去了。”小蛇盘成一团,Yin阳怪气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指,霎时间冒出殷红的血珠来。
道长呆了呆:“那下次我就不来了?”
“你敢?”小蛇瞪了他一眼,尾巴绕着手指缠了一圈又一圈,纤细的尾巴尖拍了拍掌心,别扭道,“你之前答应我,等我能化成人形了,就给我取个名字的,想好了没有?”
“你可以化形了?”道长惊喜道。
“当然。我可是很厉害的。”小蛇骄傲地昂起脑袋,幽蓝的光辉闪烁,一个容姿绮丽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拖着尾巴。
道长忍俊不禁:“小蓝,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都说了我不叫小蓝了,太难听了这个名字!”小蛇气呼呼地甩起尾巴抽他的腿,带起一片飞沙走石。
道长连忙正色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气了——就叫苏幕遮怎么样?”
“这是什么名字呀?这么绕口。”小蛇不太满意,“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怎么会?我想了好几个月呢……”
“哼……还首座弟子呢,这么没文化……算啦,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了,我就叫这个名字吧。以后不许再叫我小蓝了,我叫苏幕遮,听到没有?”
“听到啦……”
苏幕遮……
原来这个名字是他取的吗?裴南照迷迷糊糊地想。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如同斑斓的泡泡,在他意识深处闪现又破裂,留下温柔梦幻的痕迹。
这个梦很长,很安稳,醒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空落落的。裴南照睁开眼睛发了会呆,对着空空的房间来回看了几遍,并没有看见苏幕遮的身影。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沉甸甸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这一天他都心不在焉的,偏偏吃饭的时候妈妈还念叨:“好不容易休个假,怎么不把清梦带回来?”
“呃……”裴南照神色复杂,无言以对。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妈妈关切地唠叨,“清梦那孩子多好啊,又漂亮又文静,人见人夸,你呀就知道忙工作,能遇到这样的女孩子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还不好好珍惜……”
裴南照一听头都大了,可不是上辈子修来的么,不过实在不能说是福分吧?明明是孽缘才对。他心里嘀嘀咕咕,埋头扒饭,这一整天都过得怏怏不乐,心烦意乱。
苏幕遮冷不丁出现玩弄他的时候,裴南照觉得很烦恼,他突然消失不出现了,裴南照觉得更烦恼了。
烦死了。
这个假休得没滋没味的,还不如去上班。
“小裴,隔壁扫黄缺人手,你们一起去帮个忙,趁机查查最近那个邪教的事。”
“收到!”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个最坏的时代。人心糜乱,信仰崩塌,白天和夜晚的边际越来越模糊,真实和虚假的界限也越来越混杂。
某个直播间的观众们一定想不到,他们半夜观看的所谓“祭祀”“作法”“诅咒”“巫蛊”等花里胡哨的把戏,居然会是真的。
夜店里嗑药嗑得正上头的众人衣衫不整,群魔乱舞,在五光十色的彩灯下尽情交欢,rou欲横流,yIn乱不堪。
裴南照不经意间一抬眼,云清梦正优雅地坐在卖酒的吧台上,百合花一般的裙摆微微飘动,露出一截骨rou匀亭的小腿,白的发光。“她”笑yinyin地看过来,眉目如远山碧水,清澈纯洁,与这场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格格不入。
裴南照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他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定了定神,才抬起眼又看过去。
云清梦消失了。
吧台上只有几杯折射着绚丽光辉的鸡尾酒,如梦中的彩虹般艳丽。
“在看什么?”惯例卧底的红茶走过来,披上风衣外套,遮住妖娆暴露的舞女装束,朝吧台看去,“你是觉得酒有问题吗?那是搜证科的事,不归我们管。”
“……我知道。”裴南照低声应道,递过去一把枪。
“负三楼有个隐藏的密室祭坛,那才是我们的目标。跟我来。”红茶把小巧的手枪藏在风衣袖子里,和其他小队默契地点点头,训练有素地前往目的地。
昏暗的祭坛漂浮着诡异的绿色雾气,红色的暗光打在仿真的巫蛊娃娃上,轻薄的白色帘幕无风自动,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