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我苟且这么多年,终于能在朝中立足,能满足他们的夙愿,但当我想去寻他们留下的物件,却发现……没有了。”
沈巽盯着他:“我记得你告诉我,你曾想将徐氏迁入皇陵。”
“那是试探你态度的说辞。”
洛坎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但毫无温度,以至于沈巽甚至能通过他声音,想象出他眼中浓烈的愁绪:“我知道母亲不喜欢这个地方,虽然我没见过她,但她一定不喜欢这样的囚笼。骗人久矣,心自蒙,我有时候也分不清,究竟自己是不是说了真话。”
沈巽默然,十指紧紧交握着,莫名有股郁结之情汇聚于心头:“是啊,洛坎,所以我怎该相信你?”
洛坎似乎自知难以反驳,难得没有回话。
“明日雨停后,我便继续往我的目的地赶去。”沈巽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将他放下:“相会终有期,真的就此别过吧。”
洛坎沉默到诡异,以沈巽的角度细听,能发现他的呼吸愈加沉重,宛如拉动了厚重的风箱。
此时洞外又是一声惊雷轰鸣,抓在沈巽手腕上的那只手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片刻后,屋外风大作,携着雨点吹进洞中,沈巽感到唇上飘了雨点,继而又被一剂更为火热的触感取代。
不同于雨中的一吻,洛坎这次收敛了许多,比起侵略,更像是在试探。沈巽呆愣地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眉睫和紧闭的眼,心跳骤然攀升。
“你心动了。”洛坎松开搭在他腕上的手,沈巽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测了自己脉搏。但洛坎语气没有丝毫炫耀抑或得意,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沈巽,不要欺瞒自己了。”
“洛坎,”沈巽抽回手:“你又岂非一直在欺骗自己?”
黑暗中,洛坎的叹息格外明显:“对,我不仅欺骗自己,我还欺骗所有人。我不信任旁人,更不信任神明。”
沈巽目光不由变得复杂起来,孰料对方话锋冷不丁一转:“不过至少,我想信任你。”
沈巽沉默,黑暗中,与他视线好似触及,被他眼底的情意所触动。
那双淡色的瞳中,再无狡黠和高傲,只有虔诚与真心。沈巽感觉他好似将真心剖至自己面前,只等一个回答。沈巽也知道自己动摇了,可是洛坎的真心,他又该不该信?
两人对视良久,也未有人主动打破这沉默,又过少顷,沈巽终于别开眼,改为用手臂抱住双膝,看着地面:
“让我想想吧,明早……明早我回答你。”
——
第二日早晨,洛坎醒来时,发现沈巽已不在身边。
他活动了一下小腿,却好似触了麻筋,酸麻到难以动弹,直到半晌之后,血液才重回全身,得以起身。
洞外雨霁,洞内潮气不散,地面积水掩盖了昨日二人留下的痕迹,洛坎靠着岩壁而站,发呆看了好一会儿,随即走出洞口,发现远处依稀有人群御马而来。
辽阔的草场之上,尘土四溢,马蹄飞踏之声自天涯边传来。洛坎因为头顶刺眼的阳光而虚起眼,孑然矗立在洞外,等着他们的到来。
在计划实施前,洛坎曾邀观星师看过天象,确认近日无雨,至少不会有昨日那样的暴雨,可以说,昨天夜晚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他整个计划走向。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风之域和雷谷甚至是天境近日以来频发的天灾,可能不单单是这两个地方,接下来整个神州都极有可能出现类似的状况。
而这件事,也与沈巽的目的有莫大的关联,即使沈巽未曾直言,洛坎也能推断出——沈巽求源晶,是为了修复破损的风罩。
洛坎并不想沈巽计划得逞,准确来说,如果即使阻拦这场灾难,他攻打天境雷谷等地时,就难占起手。但沈巽是十年前那场事件亲历者的身份足以颠覆这一切。
关于十年前发生的事,其实这些年来各地也流传有各种传言。
洛坎读过《太初旧历》,所以更偏向于民间并不知晓的——“求神”。
很显然,十年前乾守失败了,他真正的死因和其子乾媂没有关系,而是受到了诅咒。另一端,雷谷原定的太子薛仁也于第二年暴毙,大长老薛尹棋双腿被废。
更奇特的,还要属于沈巽的变化——他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让他成为最强死侍的“天血”。
洛坎分析过那场祭祀的配置——薛仁,薛尹棋,乾媂,栖。
其中,薛仁作为储君身份,和乾媂归位一类,薛尹棋则是皇族,掌握雷谷命脉的人之一。这三人内力本就高深,要打开仙界通往人界的路应该不成问题,带上栖不如换成另一个天境长老更合适,所以栖的作用显然不是作为祭祀者。
那么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答案也很简单,祭品。
因为他身上的天血。
这一点是《太初旧历》中不曾提到的,显而易见,原作者似乎并不想君上们为了争夺宝器而展开战争,所以漏掉了这最为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