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郡,邺城。
春烟楼上,水四娘迎来了独特的客人们,分别是两个梳着双爿髻的丫鬟,一个苗疆打扮的少女,以及一位蒙面巾戴眼纱的少年。
命兰香奉茶,水四娘靠着烟木镂空梨花椅,慵懒地翘着二郎腿,吸了一下鼻烟壶,慢悠悠地吐出一股白烟:“呦,这不是褚二少的段小姐么?你们不是来嫖的吧?”
“呸!”段秀秀啐了一口,“说甚么嫖不嫖的,太难听了!”
水四娘略带好笑地弹了弹烟圈,身子前倾,“难听?段小姐未免过于天真了!我们就是靠这个营生过日子的,哪像您呀?”
眼见着气氛不对,玉楼低头向前疾步快走,道了个万福,唱喏道:“水妈妈别来无恙,可还记得丫头我?”
水四娘打眼一瞅,不是曾在春烟楼服侍姑娘们的小丫头吗?
“茗楼小丫头,你如今在盟主府下应差?”
“正是。”
那就不是来砸场子的,也不是来找茬的,那么问题来了:“你们有何贵干?”
“莫非是来……背着褚二少来找小倌儿的?”
想到此处,水四娘登时激动起来,一改懒洋洋之态,腾的站起来,热情地握着玉楼的手,眉开眼笑道:“你也是我们楼里老人了,今儿个做了一回客人,妈妈也不坑你,价格童叟无欺,都是鲜嫩水灵的小哥儿,保证伺候的你美美的……”
“不、不是……”
玉楼嗫嚅着,撇过了脸去,忍不住通红了颊。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水四娘深深地迷惑了。
古月正要开口,玉簪却拽了他一下,到水妈妈跟前,互相行过了礼,条理清晰,一五一十说了。水四娘全程皱眉听完,末了,才回了一句:“不干,兰香,送客罢!”
玉楼听罢,当即跪下,扯着水四娘的粉底紫边的裙子,哭道:
“水妈妈,那马家人倚官仗势,专横跋扈,逞凶肆虐,无所不为……当初我在时,那巴冃,有名坐地虎巴老爷,他是马府中三爷的小舅子,带着他养的一干狗腿子,春三日和虫二等人,专一倚强凌弱,举放私债,加三讨利。有一不给,捣换文书,将利作本,利上加利。嗜酒行凶,人不敢惹他。就是打粉头的班头,欺酒客的领袖。”
“我们楼里被他诓骗了多少金银?您老人家难道就甘心吗?就算我等人微言轻,您也不该跟钱过不去吧!”
水四娘这才叹了一口气,亦是切齿痛恨的模样:“不甘心,我老妈妈当然不甘心!但势必人强,他们倚财仗势,与官府勾结,表里为jian,我又能如何?”
“机会,目前就摆在您面前!”玉簪趁热打铁,劝道,“到底如何,全在于您。”
水四娘坐回去,怅然若失之状,顺手抓起鼻烟壶,狠狠吸了三大口。四人亦不说话,静静等待其答复。良久,水四娘转向他们,眯起眼睛,问:“那你们,是推谁做这位鱼钩?段小姐你吗?别怪老妈子没提醒,这马三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死在他手下的仆妇女婢,不知凡几!你别自己跳入了火坑,被人吃干抹净,失去了贞洁,倒哭天抹泪,反来怪我!”
“不、不是我!”
段秀秀连忙退了三大步,一脸恶心欲呕,扇了扇手,与轰苍蝇无异:“让本姑娘与这等人渣周旋,即便是虚与委蛇,本姑娘也受不了这委屈!不忍住废了他子孙根打得他嗷嗷叫唤,就不错啦!”
“那是谁,你们俩吗?”水四娘看向玉楼、玉簪两个丫头,自己倒先摇了摇头,“不行,你们虽然容貌端秀,但不是那种惊艳的长相。说句不好听的,如你等之流,马三爷、马大少见的多了……”
“咳咳。”
这时,站在众女之后,不声不响的男子轻咳了一声,雍容雅步上前,双手合拢,稽首施了一礼,道:“小生古月,见过水妈妈。”
水四娘挑了挑眉:“男的?”
“他们虽然男女不忌,但还是偏好……”
玉簪为他撤去眼纱,古月摘掉面巾,落落大方,微微一笑,唇畔略微翘起,弧度浅如梨花,笑意淡若清风,“如果是小生这样的呢?”
一时间,落针可闻,只剩下水妈妈失神的面容,和吸气的声音。
段秀秀忍俊不禁,玉楼、玉簪掩嘴偷笑。
“疑是九天仙子落凡尘,公子……当真天姿国色。”水四娘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像公子的仙姿佚貌,就万无一失了。”
她沉yin了下,说道:“一个月后,是十五日,恰逢烟紫姑娘任期年满,茜雪姑娘初夜亮相,老妈妈可做主,延迟茜雪姑娘登台之日,推公子您为花魁。”
一般来说,青楼都有其力捧的姑娘为花魁,这位花魁自是是琴瑟箫管、笔墨书画无不通晓,才情与容貌双绝的女子。她们从一十六岁碧玉年华,一直到二十四五摽梅之年,都为花魁任期。二十六岁即为“老姑娘”,虽未人老珠黄,但也会退位让贤,给后来的更年轻貌美的姑娘让位,自己则退居二线,身价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