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像他这样坏的人也会这样难过啊……”
出来之后,两人沉默着走了很久,阿姑突然感叹道。
看着他在流民前吆五喝六的样子,还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结果现在看来,好像之前的判断却做不得准,也不过是和旁人没什么区别的普普通通一个人罢了。
他们路过了一片倒伏的草地,枯黄的秸秆中也散发着独属于草木的清香,原来他们也在流泪。
走着走着,刘平顺忽然道:“等到了镇上,咱们去拍照片吧。”
阿姑没听清,道:“什么?”
“等到了镇上,咱们去拍照片吧。”刘平顺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这几日的遭遇让他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他说,“咱们到时候就多洗几张,挂在野谷一张,挂在咱们未来的家里一张。”
“那两张哪儿行?”阿姑盯着他,“洗两张挂在野谷,你房间一张,我房间一张,洗一张挂在咱们未来的家里,再洗两张你一张我一张贴身带着,想你的时候我就可以拿出来看看。”
“那就洗五张。”
“到时候去看看,要是不贵的话,就把那个人叫上,去给小达禄们也拍一张,孩子真的长得太快了,一天一个样儿。”
“好,给他们多拍几张。”
“不仅仅是他们,咱们也得拍。”
“咱们刚才不是拍过了吗?”
“光是一张哪儿能行啊,得每年都拍,记录我们每年的变化。”
“好,没问题,我们每年都去拍。”
阿姑拉着他的手在他跟前绕圈圈。
“到时候啊,等到我们七老八十的时候,老的像是丛叔一样了,记不住事儿,听不清话,我们就可以看我们厚厚的一沓子相片,从小时候一直看到老,而那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真好啊。”
真好。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日子呢?天气一定很好吧,他们躺在摇椅上,也可能是坐在床边,哆嗦着手,从放满了樟脑的箱子里拿出来厚厚一摞照片,有可能会因为手的颤抖而捏不住,一不小心就把照片撒了一地,啊,这样看来,还是坐在床边看照片比较好呢。
最前面的照片已经泛着黄色,显得很单薄,就像是野谷里面那些脆脆的泛着黄的纸张一样。又不是小孩子了,所以说每一年的变化应该不大,但是连在一起就好像看遍了这许多年的岁月。从他们很年轻的时候起,一点点变成了个现在想来会觉得很陌生的样子。
等到顺子七老八十了,那会是什么样子呢?他想象不出来。
肯定也很好看,顺子不论怎么样都会很好看的。
会是花白色的头发,就像是王阿婆那样,还是全白的头发呢?脸上的皱纹应该不会很多吧,起码肯定是没有自己多的,毕竟他又不爱说话不爱笑。但是岁数那样大了,肯定也会是有一些的,希望他到时候皱纹可以长得好看一点,不要像刘福贵一样全都聚在眉心和嘴角。虽然即使要是真的如此自己也会好好喜欢他啦,但是还是希望他可以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变成一个老头子呢。
要是我的话,我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呢?和自己最像的人应该是阿爹吧,但是阿爹走的时候岁数并没有很大,根本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没有什么参考性。啊,所以!保重身体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啊,以后再也不把牛nai偷偷倒掉了,啊不对,现在已经没有牛nai可喝了。
没关系,迟早会有的,到了镇上就有了。那时候可要多喝一点,把现在没有喝到的都补回来。
那时候他们会有一个孩子吗?一个男孩还是女孩?到时候小红就是姐姐啦,他们可以一起玩儿。到时候也像阿爹和自己那样,一人住一个屋子,离得不要太近,想他们的时候就叫他们过来看看,大多数时间还是和自己的爱人一起过着自己的日子。
顺子做饭很好吃,但是等到他们那样老的时候,肯定已经做不动饭了吧,到时候要雇一个人来做饭和打扫卫生。
假如顺子给自己洗了一辈子脚的话,哼,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给他洗上一回。两回也行,三回也不是不能接受,他要是好好跟自己说话,七八回也不是不可能,哼。
那时候会是怎么样呢?
一定是很美好的很美好的日子吧。
他们在早已辨识不清具体位置的坟前跪下,向丛叔和爷爷磕了三个头。
“丛叔,你要是见到我爹了,你一定要记得跟他说,我已经找到自己的赞普了,就认准这一个了,叫刘平顺。
“可能跟之前赶走第一任阿姑的刘家有点关系,但是我觉得没啥关系,他一小孩儿,那时候还没出生呢,他能懂个什么的嘛。我觉得你不会反对的吧?反对也没招儿了,反正我也听不见,你要是真生气你就托梦给我骂我吧,随便骂,反正也换不了了。
“你给我的那个珠子手链,我不知道给弄哪儿去了,没丢,估计是在野谷。啊对了,忘了跟你汇报了,我现在和刘平顺在外面呢,没在野谷。我俩本来准备给丛叔完成心愿,然后再他阿爷送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