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睚,谢灵乘索性回了自己的出租房,正好也收拾一下剩下的东西。
这个房子月底到期,他已经通知了房东不会再续租,准备考试期间暂时住在林家,正好陪陪他爸,等到博士开学之后,就搬去住宿舍。
申博比他想象中顺利得多。
他大洋彼岸的硕士导师一听他想继续读博,高兴得不停拍手,立马就帮他写了推荐信给国内的同门师兄,如果他入学考试也没有问题的话,不出意外,以后就能在行业内首屈一指的大拿门下继续深造了。
脱轨很久的列车,似乎在一点点回到它正确的轨道上。
蹲在地上,谢灵乘将专业书的封面擦拭得一尘不染,码得整整齐齐地放进纸箱里,用胶带封好,堆在角落,打算明天叫个同城快递带回家里。
关了灯,躺在床上,在透过玻璃的盈盈月光下,谢灵乘很快睡着了。
久违的,他又做了个梦。
热,很热。
令人皮rou翻卷的炙热。
偌大的别墅大厅,不断攀升的火舌吞噬着空气,燎原一般壮大,将整个屋子封锁得无处可逃,氧气越来越稀薄,穿过扭曲变形的空气,谢灵乘看清楚了火势中央对峙的两个人。
是林睚跟燕灼。
燕灼跌坐在地上,像只落难的朱雀。他眼眶猩红,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渗出,晕出一团团血渍,沿着他垂下的手腕,蜿蜒而下,滴答滴答地滴落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
炽热蒸腾的空气中缠绕着血的腥味,焦灼成歇斯底里无可挽回的疯狂气味。
燕灼却是笑了。
他形容狼狈,被林睚拿枪指着,姿态却是愉悦悠闲的,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熊熊火光和林睚面无表情的脸。
似乎觉得很有趣一般,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股浓稠的鲜血却从喉咙口涌了出来,像一朵红色的大丽花从他口腔里绽放,极哀极艳。
源源不断的血如同花瓣舒展,抑制不住地疯狂滴淌,他被鲜血呛得不停咳嗽,却还在嘶声笑着。
林睚举着枪的手却始终很稳,半丝抖动也无。
他的表情平常得如同在阅览天气预报,扣动扳机如同搅动咖啡一样简单,“砰”的一声,嘶哑的笑声戛然而止,rou体应声倒地。
整个大厅,只剩下无休无止火星迸发的噼啪声。
随手将枪丢进火中,林睚拖过一个椅子坐了下来,不知道是谁的血,浸shi了他的发梢和眼角,他纹丝不动的脸上,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疲倦。
他若无其事地抹去淌到下颌上的血,姿态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似乎累极了,林睚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火焰疯狂扭动,房屋倒塌的爆裂声响混杂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呼啸风声,像是某首哀恸的终曲。
呼出一个烟圈,林睚仰起头,湛蓝的眸子空空荡荡,似乎在透过火光望向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像是梦呓一般,他薄唇轻启。
“杀了你最爱的人,你会恨我的吧。”
如同被活埋般的窒息。
谢灵乘满身大汗地从梦中惊醒,手还保持着伸展着想要去抓住什么的姿势。
天光大亮,射进来的阳光晒得被子都微微发烫,谢灵乘却冷得不停打颤。
他来不及平稳呼吸,手忙脚乱地下了床,匆匆洗漱过后,从衣架上扯过外套就冲出了家门。
他必须要马上见到林睚才行。
马上!
车还没来,谢灵乘站在路口,不停刷新着打车的页面,焦急地来回踱步,还没能从那个血腥绝望的梦境中缓过神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确认林睚还好好活着。
思绪纷杂间,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捂住了他的嘴,下一秒他脖颈一痛,接着眼前漆黑一片,意识全无。
谢灵乘是被一杯凉水浇醒的。
一睁眼,正对上一盏刺眼的强光灯,摄影棚打光常见的那种。
他的眼睛被刺激地眯了眯,片刻后适应了光线,才看清这个屋子里的景象。
看装潢和布局,这似乎是间高档酒店的套房,而他面前或站或坐着三个男人,看起来像是打手一类的人,都是生面孔,其中一个男人蹲在他身前,手上把玩着一个空的玻璃杯。
他们也不说话,只戏谑轻蔑地看着谢灵乘,像是在打量一头待宰的rou猪。
谢灵乘活动了一下手脚,一股令人发毛的凉气顺着他的脊柱一点点窜起。
他发现自己被扔在了床脚,嘴上被贴上了封条,双手也被捆了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谁。不过看这个架势,就算不是要杀人越货,也肯定不是请他来做客的。
他像受惊的刺猬一样,努力朝床沿缩去,胸口剧烈起伏,拼命摇着头,发出闷哼,表现出一副被吓得胆裂魂飞的样子,实则手上不停摩挲着身后,寻找着尖锐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