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逍,是在陆家小楼隔两条街的菜市场,被祝媛媛截住的。当时,他身着烟灰色凡人夏日常服,挎着菜篮子,而不是道服和保温袋。
首先在菜市场,着道服的人不多,比较显眼;其次,摊主大多为凡人,会默认修真者更有钱,不会抹去零头;第三,穿道服会不太好意思一元两元还价……
姚逍在陆家入住的第五天,经由陆伯达真经传授或者说耳提面命,已经入乡随俗,浑然不觉得哪里有所不对,每天早上融入该区域买菜的大爷大妈中。
在前道侣祝媛媛有点惊讶的眼光中,他才意识到,自己看上去居家得完全不像往日的他。
在过去七十四年里,自祝媛媛离开之日起,他比过去的几百年都更难控制自己的杀戮欲望,直到最近。
在过去七十四年里,他想象过很多次,会跟祝媛媛如何再次重逢,没想到是在一个菜市场里。
他曾在道歉信中,简要写了一些心路历程,深入剖析了自己当时亮出连心盅的几点因素,表达了由衷的歉意。出狱那天寄出信,祝媛媛大概是收到就出发,来找他?
两个曾经十二年道侣的人,在附近一家人还不少的茶楼二楼靠窗位置坐定,启动消音符文。
祝媛媛点的是落日山银针,姚逍过去很少喝茶,在陆家跟着他们喝金佩菊花茶,在这里也点了一壶。
祝媛媛等茶送到,侍者离开,感叹道:“你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
姚逍握着茶杯,抿了口,笑了笑:“你还好么?”
祝媛媛摇摇头,又点头:“还是那样,四处跑,救人,交往过几个男修,全都没成功。”不肯跟着她一起四处治病救人,而要她安定下来,长相身材床上有不错的,但没有一个有姚逍那样的服务Jing神。
姚逍曾经跟着她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风景,他对着这位医术逐年提高的女医修说:“你救到了更多的人,这就挺好。”
他确实有点想不通祝媛媛的来意,他以为她再也不想见他,所以问:“你是因为看到我的信过来,还是?”
祝媛媛看着茶叶在茶杯中漂浮,沉下去,说:“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姚逍不可能忘记,那是他第三次自杀,前两次因为本命盅王的顽强生命力,硬是没死成。第三次,他痛定思痛,三重保险,确实快要死去。结果路过的女医修把他从死神那里抢了回来。
因为他的血,祝媛媛中了盅毒,症状从轻微到逐步加重,仍然未离去,仍然坚持在原地救他。直到他醒过来,赶紧救了她。
这就是他们两人的缘起。他点点头。
祝媛媛本就不指望这个男人能说出什么动听的,她喝了一口,略有苦涩,说:“七十四年前,你已经很接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状态。”
“连心盅的事,我相信你不会让盅生效,我原谅你。”
姚逍喝了一口,菊花茶爽口,说:“我做错了许多不值得原谅的,还害得你因为大消丹每年还债给明琴。”
祝媛媛这些年有债要还,生活也算忙碌有趣,没几件事好后悔的,解释道:“帮了个小忙,明宗主已经连本带利十几倍返还我了。”她送了价值连城但烫手山芋的一大块碎鎏金给他,最后成了雷主苏语的流金剑。
“我最近开了一家流动医院和一家流动学校,在东瑞洲平湖草原上,很受牧民欢迎。有空可以来找我看看草原。”
东瑞洲,经济治安实在一般,他还在那里挂着通缉,姚逍不由得一脸忧色:“你要多小心。对着病人也不能大意。”
祝媛媛正色道:“你教会我的那些我还记得。”
然后,她有点迟疑地,但诚恳地说:“其实,光是信,我可能不会来……我来,是因为知道了,七十四年前,你曾经一个人荡平了落日山。”
落日山,位于三洲交界的连岭山脉中,基本三不管,周边现在有茶农,当年全是些袭击过往商旅的山匪,易守难攻,最大的一支有一千三百多人和妖。
姚逍在七十四年前,跟祝媛媛分手后,杀戮心难以抑制,自寻死路地去干掉了他们。
人数太多,一半修真者,且包括三位出窍期,他差不多如愿死去,等清醒过来,是从坟包里爬出来。
他有印象,且确定对方全灭,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祝媛媛看出他是真的不知道,告诉他:“你杀光他们时,被山匪劫掠在那里的还剩983名女性和46名儿童。她们来自十九洲,在以为你死后,埋了你,然后分了赃物。十几个附近的自行离去回家。大部分知道回家也没有出路,在其中四位女修的带领下,走了四个洲,历时两年多,最后到达目的地红门。”
当时洲际云舟只有几处开通,即使那一带开通了,等她们到了云舟停靠点剩下的钱也不够所有人乘坐。
“她们一路上有被sao扰,被帮助,被骗,被抢,被强jian,被杀,被掳走再逃亡,走散再重聚,争吵和好等等,走到东芜洲时,还剩112名女性和13名儿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