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此处,久宣几人心里明白,纵然明先无恙,香娘仍是罚了他们。倘若明先遇上不是于盟这个善人,恐怕便不是少根簪子的事了。久宣道:「这个于盟,我倒是听说过。」明先也道:「这名字听着好是熟悉,却不知是何人。」久宣道:「他乃江湖上一游侠也,据说此人义气干云,年纪不大却已交友天下,此生不曾违背任何承诺,故而人唤金盟大侠。你说他竟打劫路人,想是真的被什麽逼到绝路了。」
那人忽地松手,说道:「你走罢。」明先回头,些许手足无措,那人看了他一阵,才觉端倪,问道:「你目盲?」明先抬眼,微微点头。那人沈吟一阵,便道:「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罢。」
文染忍不住大笑道:「金盟大侠?他怎不唤金于大侠?金於金鱼,这可顺口得多。」
明先听他语气,豪朗爽快,真不似是小毛贼,便道:「不碍事,你且将我送回道上,自该有人回来寻我。」于盟应道:「好。」说罢,揽过明先,纵身跃上墙头,竟施展轻功来。明先尚未回过神,人已回到街上,又听得于盟道:「我且陪你等家里人。」明先微微一笑,心道此人倒是有趣。
直至年许前,紫云府上附近搬来几户人家,中有一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光景,长得是如天琢的、粉捏的一般。紫云一见,人愣在原地,魂已随着飘过去了,打听了一番,竟真是个当小倌了,便千方百计哄了回府。两人日同游、夜同眠,这般过了大半年,紫云疼他着紧,也再不去国子监逗弄贡生了。可惜人心易变,那小倌竟跳槽跟一财主去,还卷了紫云不少钱银,紫云又怒又恨,消沈了许多日。昨日被友人硬拉去丹景楼寻欢,谁知却丢失钱袋,教人绑了灌了春药;祸不单行,还教久宣压了一回,当真冤枉。
明先心中一阵好笑,想道:「哪有打劫之人,还好意送人回家的?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打算洗劫别人全家。」还未说话,却听得一阵怪声,原来是那人饿得肚子直叫,教那人好不尴尬。明先问道:「你莫不是还要去抢别人?」
那人一阵羞愧,也不作答,明先伸手取下束发之簪,递与他道:「你若是饿了,把这簪子典了去,莫做这打劫的勾当了。」那人低头一看,此簪乃上好美玉所制,簪头尚有一颗宝石,想是能当个好几两银子不在话下,只是被当做飞毛小贼,又不免不快。思前想後,才接过玉簪,拱手道:「在下于盟,落难於此,不得已方出此下策,不想兄弟竟好心如此。敢问兄弟尊姓大名,今日之恩,他日定当加倍奉还。」
众人一听,也是笑了。久宣叹道:「今日是怪我了,本来高高兴兴一同出门,却闹成这样。」玉安则道:「久宣哥何必说这样的话,皆是我们一同犯错。」羲容看向明先,只见明先低头沈思,便也不做一语。三人上好了药,各自歇下。
谁知那人摸了一阵,「咦」了一声,奇道:「你这公子哥儿的,出门连钱袋也不带麽?」明先愣了一愣,又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人喝道:「你笑什麽?」明先连忙噤声,想来此人是把自己当做富家公子了。
而国子监归礼部所辖,李紫云少时於国子监受气,如今却有掌管之权,实在解气,却不曾狂妄自大。只是他生的风流倜傥,也爱那美人青童,有时在国子监见哪个少年贡生长得俊,便哄上手来,夜夜翻云覆雨。尚书大人几次明里暗里告诫,却见紫云精明得紧,从不闹出什麽事来,也不算猖狂,那几个贡生又是你情我愿的,渐而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久宣一行人在皂云庄谈诗论画,尚未知觉明先失踪。明先与于盟等了许久,于盟已然往当铺走了一回,回来见明先仍在,与明先说了一阵话,终是要先送他回去。于盟自是不知丹景楼是什麽地方,楼外撇下明先,再三许诺他日报恩,便自告辞。不到半个时辰,久宣他们也回来了。
这李紫云本是洛阳府人士,少时作为贡生入京,在国子监读书。此人本有才能,六七岁时已将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倒背如流,本便是岁贡人选,奈何家中皆是商贾,不懂那文人风骨,捐了许多银子,偏偏教他做了个捐纳而来的例贡。例贡贡生因多是买来的资格,在国子监备受欺凌,李紫云受不过气,十四岁那年私自离开国子监,将家里带来之补银,全数拿去礼部讨了个无品差事。此人也是拼搏,几年下来,连立大功,步步累升至员外郎。後来得礼部尚书赏识,见右侍郎一职空缺甚久,便破格让他暂代,这一做便是两三年,尚未找人取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放下丹景楼诸事不说,看官可还记得那偷鸡不成蚀把米、教久宣一顿好肏之人、李紫云?你道他清晨时分何故逃得匆忙,竟是回府换了官服,往朝堂赶去了。原来此人年纪轻轻,竟是个三品大官,身任礼部右侍郎是也。
如今这李紫云误了早朝,去到礼部,却疲累不堪,终是回府去了。一路暗骂那天煞的蓝久宣,直恨不能以牙还牙,夜夜压在身下淩辱之。紫云心里不爽快,一进家门,见小厮兰生正在洗茶杯,上去一脚便踹翻了木盆,水洒一地。罢了,还不解恨,又踢了两盆花草。兰生见主子不爽利,只能委委
他莫要粗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