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瞿影的伤势在事无巨细的贴心照料下逐渐好转。傅朝白也没闲着,他的手养得差不多之后就一直在忙活,除了照顾卧病在床的那位,还帮着蒲俞松打下手、抓药、煎药,替两位老人烧水、煮饭、打扫庭院……蒲俞松虽然平日不多言语,但心里还是对自己徒弟带来的这个朋友格外满意。
等到瞿影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之后,四人难得坐在一张桌上吃了饭,傅朝白起了个大早做了一桌子菜。
蒲俞松捋着胡须笑夸道:“我们两个老头子平日里吃的清淡得很,小傅你的手艺可真是不错啊,竟让我怀念起一些人间烟火气。”
顾燃也在一旁附和:“确实如此。不过……这里面好些菜都带着微甜,小傅是扬江那边的人吗?”
傅朝白刚给瞿影夹了一筷子糖藕,也没多想便顺口接了话:“他爱吃甜的,我就试着做一做。”
瞿影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心虚地瞥了一眼蒲俞松的神色。
“你厨艺这般好,我可从未没听说过暗匣还教这个?”
“神医谬赞了,谈不上多好。”傅朝白答得坦诚,“我独自一人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为了不被饿死就草率地学了些,后来跟着师父浅识了几本菜谱,平时喜欢研究着玩罢了。”
一旁的顾燃忽然听得来了兴趣:“你的师父是?”
“家师傅九疆,他早年收留我、教我武艺、给我取名,也算是半个义父。”
众人愕然——独眼刀客傅九疆,一时之间江湖人敬重万分的“北三师”就算在这里聚齐了。
蒲俞松神色有些激动:“起初我就说你这姓氏蛮少见,原来还真是老傅的义子呐!”
“倒是真巧了。如此说来,你和阿影、阿様能相识,算是我们三个老头子缘分的延续了……”
这世间诸事怕是真有命定之数,该遇见的人无论如何都会遇见。
瞿影也没有料到会有这般缘分,索性顺着长辈们的话题问出一直压抑在心中的疑问:“师父您可知,傅老前辈和东方主使当年在扬江是因何相识吗?”
蒲俞松愕然:“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话题虽然转得突然,蒲俞松看着瞿影的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他并不问“你为何得知”,而是问“你为何好奇”。
傅朝白坐在一旁默默地消化着这些讯息,他知道瞿影不避着自己探听东方韶恣以前的事,想必也没打算隐瞒什么。
顾燃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的局面:“既然孩子们想听,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讲的。江湖传言老傅那只眼是为了救东方韶恣瞎的,实则非也。”
“其实当年反倒是东方韶恣救了老傅一命,也救了我们一命。”蒲俞松抿了一口杯中酒,顺着慢慢打开的记忆接过了话,“那时候的朝堂还是先帝在位,也没有什么“北三师”和暗匣,我们都只是初闯江湖的混混。老傅这个人就爱替人打抱不平,做事不计后果,有一次在扬江得罪了一帮高官权贵而被追杀,他自己伤了只眼,还连带着我和老顾都险些遭难。正好那时被路过的东方韶恣碰见——她身边跟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对方的杀手像是认出了什么,居然就丢盔弃甲地跑了……那次之后,我们就算是相识了。”
酒足饭饱后老人们拂袖走了,瞿影却还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上细细回想着方才蒲俞松和顾燃的话。
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酒提了兴致,两位老人到后面逐渐打开了话匣,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彼时年少轻狂,老傅居然就瞧上了人家姑娘!只可惜东方那小丫头根本不买账——后来我们才知道,她并非扬江人,而是有着一半血统的南椋人,似乎还和南椋皇室有点纠葛。”
“是可惜啊,一段情缘也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后来老傅便一直消沉下去,除了在院里练刀就没别的事可做了,所以我和老顾劝他收了几个徒弟,总归自己一个人闷着来得好。唉,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都散了……我们三个想来也是心归山野,终究不喜拘束,更不在意什么衣钵传承,能指点几个后辈学些皮毛功夫讨口饭吃,倒也是行善积德了。”
“是啊……后来东方韶恣进了暗匣,我就同老傅说你们注定不是一路人。结果老傅也是个倔脾气,当夜就背着一把刀走了,纸条都不留一张,至今也不知道上哪儿流浪去了!啧啧,可谁曾想到……我们三个教出来的小子,居然尽数落在了那′鬼域′里。”
“老顾啊,你就别总是絮叨这件事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人家现在不也活蹦乱跳好好活着呢!不管当初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权财,暗匣都给了他们一线希望。年轻人难免多吃些苦嘛……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可千万不能失了本心。”
“正是如此!我也不多问你们阿様的情况,你们只需给他带句话回去——所求之事凭真本事去争,若是动了歪念沦为没了心智的匣中傀儡,我必定会亲手斩断当年赐剑,断了师徒情分。”
后来两人又借着酒意聊了不少琐碎之事,瞿影和傅朝白便一直在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