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棠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左手交出去后,身子就不得不微微前倾。
程瞻解开纱布,托着他的手掌,小心地缠了三圈,最后试探地紧了紧,问:“这样有没有难受?”
用纱布隔开之后,程瞻手指的触感就不那么清晰了,杨爱棠迟钝地摊开手掌又合上,生硬地说了句:“谢谢。”
程瞻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自嘲地笑笑。
河边的枯柳只剩下苍老的腰,在地砖上印出几道折痕。若在春夏之交,垂柳毵毵,波光日影,那才是最好看的,可如今已是秋末了。
杨爱棠从程瞻那墨黑的碎发,看到那高挺的鼻梁,再看到他针织衫里的T恤,漫无边际地想,秋末了,他穿这么点,会不会冷?是不是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太急,所以他没有穿上外套?
可是这话也不该再由自己关心了。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不是吗?他们是心平气和、宽容谦退、互相妥协着、互相认定着,像两个真正的大人那样,和平分手的。
分手的意思就是,即使他后悔了,即使他对着一盘小炒rou就能哭得稀里哗啦,也不能再去对方面前说一句我好想你,他就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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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沉默许久之后,是程瞻先开口了,“我还有别的事要找你。”
杨爱棠回神,“什么事?”
“齐永海——”程瞻说出这个名字时,看了一眼杨爱棠的表情,见杨爱棠八风不动,才继续下去,“我说过,我不会让他再来折腾你了。”
杨爱棠寡淡地笑笑,像是称赞又像是嘲讽地棒读:“程公子好大的威风啊。”
程瞻并不生气,反而更执着、也更温和地说:“你怪我管你,我承认。可是那天在会所,我见你被他灌成那样,自然要去打听个明白,就算出于朋友的立场——”他突兀地停顿了一下,“——何况公司合作,是双赢的事情。”
杨爱棠迟钝地听着,慢慢明白过来程瞻的意思。何必解释那么多呢,他也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程瞻或许,真的,不会再管他了吧。
“那你知道程闯昨晚去找我了吗?”杨爱棠轻轻地笑起来,一字字说。
程瞻蓦地静住。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他就抬起身子抓住杨爱棠的手腕,急声:“你说什么?他做什么了?!”
杨爱棠只说:“你放开我。”
午后的大厦下,小河边,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慢吞吞地走过,有放学早的小孩蹦蹦跳跳地走过,还有跑外勤的上班族风风火火地走过。人的痕迹虽然稀疏,但到底零零散散地撑起了这一个看似隐蔽的角落。
程瞻忍耐地放开了他,走到一边,又狠狠抓了一把头发,“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杨爱棠刚刚被激起的好胜心,在这一刻又委顿下去,“他给我送吃的,我没有要,让他走了。”
“他怎么知道你住哪里?”
“这和你没关系吧。”
“——他是我弟弟!”程瞻抬高了音量,转头盯住了他。
杨爱棠却并不怕他这副模样。程瞻很少对他大小声,真要大小声了,到头来后悔的还是程瞻自己,这多少是杨爱棠一点恃宠而骄的经验。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杨爱棠可能还会被他吓得一惊一乍,甚至委屈到掉泪,那是一种惯性的策略,可以让程瞻迅速将情绪稳定下来。但现在既然已经分手了,杨爱棠想,他为什么还要怕一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那你,”他平平地说,“就要教好你弟弟。”
他可以把心硬起来的,就算曾经被宠坏过,他也可以把自己修复回一个大人该有的样子。
程瞻说:“以后他再来烦你,你直接告诉我——”
“告诉你,你打算怎么办?”杨爱棠说,“你到底是要管教你弟弟,还是要管教我?”
程瞻倒吸一口气,“爱棠,你能不能别这么——”
“‘别这么极端’。”杨爱棠学着他的语气接下这句话。
程瞻皱眉。
“真了不起啊,程瞻。”杨爱棠甚至冷笑起来,“不仅要指导技术部,还要指导我们市场部,你忙得过来吗?”
“什么?”程瞻顿了顿,“你在说什么?”
他终于意识到,杨爱棠这一场脾气,或许还有更复杂的源头。
“程瞻,”杨爱棠避开他的注视,看向自己包得像哆啦A梦的小圆手,深呼吸几次,但最后说出口时,还是挫败得好像破罐破摔,“你以前,是不是交过女朋友来着?”
程瞻花了很大力气,才消化掉这句话。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杨爱棠:“你是说,我和袁——”他抬手遮脸,好像觉得杨爱棠的怀疑非常可笑,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她在那儿做咖啡,让我帮她看一看,她不是你的下属吗?我总不能给她甩脸色——”
“她是我的下属。”杨爱棠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也尖锐起来,“你要是接受不了女生,就明确告诉她。要是觉得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