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爱棠回来上班,袁槿先来向他汇报这半个月来的工作,看见他左手上通红的一片,大吃一惊:“主管,您的手……”
“啊。”杨爱棠随意看了一眼,“烫了一下,已经涂过药了。”
“烫伤?”袁槿关心地说,“要不我给您找点儿纱布来包上吧。”
“不用这么麻烦。”杨爱棠笑笑,站起身,将西装前襟扣上,“你把材料留下就行,我要去跟周总汇报了。”
袁槿直觉今天的主管似乎心情不好,只得先将材料放下,自己蹑手蹑脚地离开。杨爱棠翻了翻材料,就往六楼去。
刚刚敲响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就听见周总热情的声音:“是小杨吗?快进来快进来。”
杨爱棠踟蹰地推开门,周家诚已经帮他把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拉开。杨爱棠诚惶诚恐:“周总,您这是……”
“坐吧。”周总说。
杨爱棠只好坐下,将材料放在桌面上,“我这次去郑州出差,有些感想,跟您汇报一下……”
“是这样的,小杨。”周家诚却打断了他,“我这儿也有几句话,想先跟你聊聊。”他回到办公椅上,双手交叠在腹部,思忖着看向杨爱棠的眼睛,“小杨,齐总的事情,是我考虑欠周,向你道歉。”
杨爱棠呆住。
这敞亮的办公室里拉着百叶窗帘,就像无数双开开合合的眼睛都扫向了他。他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周总您说什么……”
“齐永海的公司被举报到工商去了,听说已经查出来不少猫腻……”周家诚叹口气,“前一阵他不是一直缠着你吗?……说实话,我让你去郑州半个月,也有这点考虑。”
“可是,”杨爱棠费力地思考,“您怎么知道……”
他害怕起来,害怕到心脏都绞紧了。周总知道多少了?周总知道齐总“缠着”他,那他知道齐总是如何“缠着”他的吗?
“其实比起齐永海,我更熟悉的是他太太。现在……齐永海有点……作风问题,”周总说得很晦涩,“他太太跟他闹离婚呢,丈人也不肯保他了。”
“作风问题”。
这里面也包括他吗?
他已经被看穿了吗?
杨爱棠只觉脚底下升起一股寒意。应该再问清楚些的,可他又害怕,怕自己问得越多,就陷得越深,这是一个他没有办法辩白的局。
周家诚打量着自己这位得力爱将,在转椅上坐得端正了些。齐永海被查后,他出去吃饭,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姓齐的男女不忌,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不过前阵子其实已经消停了些,好像是苦追一个人没追到,赞助的场子还被人砸了云云。周家诚当时是听得云里雾里,但此刻,看着杨爱棠那脸色苍白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想,小杨也很漂亮啊!要是栽在小杨手里,那也很正常……
“齐永海,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周家诚不由得真诚地担忧起来,如果传言是真的,那可真是飞来横祸。
“没有。”杨爱棠连忙应下。继而又思忖着,一字字说道,“就是,他对咱们和LeVent的合作,可能有点儿……微词。”
周总惊讶地“啊”了一声,眉头皱起来,“这个,LeVent是我去谈的,确实,可能咱们对接做得不太好。”
“周总。”杨爱棠直接地问了,“是LeVent主动找咱们的吗?”
“对。”周家诚看他一眼,也不讳言,“是他们那个工程经理,就是张经理,主动联系我,还说他们的团队很成熟,帮咱们搭建平台,不用再外请别的设计师。”
张经理,就是程瞻的顶头上司,杨爱棠曾在饭桌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所以最开始,他就是想让程瞻——团队都是确定好的,对吗?”
周总点了点头。
杨爱棠其实已经不觉得意外。程瞻虽然爱管他,但横竖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又想到了那只小狗的比喻。
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太重了?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回想半个月前那个秋风凛冽的夜晚,程瞻那晦暗沉默的面容。以至于走在六楼的走廊上,都会忍不住向下方望去。
可是明明,他之所以在外地跑了半个月,就是为了不去想那张脸。
电梯下行到二楼,他放好材料,就去茶水间接水。饮水机在茶水间靠门处,按下了热水键,杨爱棠便听见里间袁槿在说话:“啊呀,又坏掉了!”
这小袁,又在摸鱼。杨爱棠哭笑不得,但怕人家见了自己要尴尬,还是得悄无声息地走。却在这时,又听见另一个声音:“拉花壶要稍微倾斜一点。”
杨爱棠手一抖,半杯滚烫的热水洒出来,又洒在了他昨夜才负过伤的左手背上。他手忙脚乱之下,差点儿把饮水机的插销都拔了,好容易关住了热水,又赶忙走到里间的水池边洗手。
他的背后,隔着一根立柱,大概数米远,就是摆放咖啡机的地方。
“这下行不行?”他听见袁槿兴高采烈地说。
“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