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向谁低下头颅?
宫女们行色匆匆地走过半开放的大厅,厅外庭院灌木修剪整齐,美观地缀着娇嫩欲滴的蔷薇,然而她们无心驻足观赏,好像王宫顶盘踞着恶龙,时时刻刻监视着宫中众人,若有逾矩便一口吞下。
宫侍打开一扇扇大门,低头不言不语,宫女们同样低着头穿过一间间装潢华美的房间,她们手中捧着日光神教神殿送来的衣物和铠甲,鱼贯而入走廊,停在国王卧房前的厅堂里。
贵族们已将这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齐刷刷地看向宫女来的方向,他们将目光集中铠甲和衣物上,它们在这里就代表了日光神教的权威,同时把太阳王朝王室的尊严踩在脚下,墓地般的寂静降临在厅堂里,此刻唯余衣物摩挲与呼吸的声响。
伴随卧房里脚步声的接近,无声的chao水流过厅堂汇聚向房门,那些贵族转过头,愤怒而失望、哀愁而忧郁、好奇而嘲讽,种种复杂情绪杂糅在他们的目光中,统一指向开门的国王弗里安·利乌斯,曾经意气风发的太阳王朝利乌斯八世,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硬朗的面容上冒出了胡茬,淡蓝色的眼眸里是浓浓疲倦和麻木,面色也白了几分,褐色的卷发垂在肩上,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他套着一件松垮宽大的白衬衫,紧束的袖口上没有别着他那颗蓝宝石袖口,整个人看上去憔悴无神,宛如一堆冷却的焦炭。这副外表有违王室礼仪,但现在也无人有心情提及此事。
一位头发往后梳得服帖的贵族老翁上前低声询问,可曾跪拜日神,可曾聆听神言,可曾求得谅解。
国王弗里安木然转过眼珠,看得对方面上镇定快挂不住时慢慢开口:“是我错了。”
人群因他的话激起窃窃私语,于是弗里安放大了声音:“我愿意放弃国王的冠冕,终身服侍日神。”说罢大步向捧着盔甲的宫女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换上了日光神教送来的服饰,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卧房、他的王宫、他的王朝。
被国王抛在身后贵族们不再忌惮,神色各异地议论纷纷,他们说国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触怒阿提里奥,那位日光神教权力最中心的十二位祭司之一;他们又幸灾乐祸,国王不知好歹想要挑战和动摇日光神教的权威,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最后,他们讨论哪位国王的亲属可以得到太阳王朝的冠冕,成为下一任国王。
争夺王位的几方势力初显端倪,但在日光神教的协调下很快推上了新的国王。曾经的国王弗里安至死再也没有回到王宫,也鲜少露面,于是旧日忠心的臣子认为国王终究不敌日光神教,他们逐渐心灰意冷,不再期盼王的归来,尽心辅佐弗里安的弟弟爱德华·利乌斯。
那日国王弗里安·利乌斯乘坐日光神殿安排在宫门口的马车来到神殿,阿提里奥祭司亲自迎接这位贵宾,欢迎对方加入日光神教,共同沐浴日神的光辉。
“尘世的人不当忘却日神的教诲,亲爱的弗里安,欢迎你重归神明膝下,如今我们终于可以一同侍奉信仰。”
贞洁骑士头盔下男人绷紧唇线,他平日喜好搜罗美人,宫外情人更是数不胜数,如今见到面容姣好的阿提里奥祭司却闷闷不乐,面前的祭司虽不如他情人柔美娇媚、风姿各异,但胜在他对国王的傲慢,他的傲慢在于将日光神教置于所有人之上,这其中就包括太阳王朝。教廷的野心浮现在王室的眼前,作为国王的弗里安不能坐以待毙,所以他现在失败了。
原本这应当是一出敢于抗争教廷权威的英雄悲歌,但因为阿提里奥提出的谅解要求,急转直下为一场国王的闹剧:他要国王弗里安成为他的贞洁骑士,一同广撒日神光辉。
与其说,贞洁骑士是日光神教培养的一批战斗力,倒不如更像是一群渴望日神信仰和魔法的低等人,一群被教廷豢养去征讨异教徒的疯狗。
国王弗里安羡慕过教廷的骑士作战勇猛,但同时也鄙夷他们为了获得力量雌伏于他人身下,他曾公开表明过自己的轻蔑。回到现在,昔日的国王成为了过去他所唾弃的贞洁骑士,不过他也可以安慰自己:现下的处境并非他所愿,而是被逼迫的不得已之举——这样能让他好受些。
阿提里奥念念有词地说完了他的祷告和祝福,捧起新任骑士的手牵着他往神殿走,而弗里安浑浑噩噩地度过阿提里奥祭司为他准备的入殿仪式,阿提里奥祭司如此准备周全,全是因为弗里安身为太阳王朝的国王,他的妥协和加入意义非凡。
弗里安回过神时,发现入殿仪式已经结束,他被带到了贞洁骑士的居所,他们给他安排了四人间。弗里安看着这狭小的房间面色难看,负责训练他的骑士解释:等弗里安结束了训练,教廷会为他在阿提里奥祭司住所附近安排更好的房间。
弗里安的脸色更差了,大发脾气赶走了门口围观的骑士候选人们。因为没有人忍受得了弗里安的傲慢,而且介于他的身份也不能动手,所以弗里安最终还是住了单人间。
尽管弗里安感觉到自己被排挤,但他乐于在教廷里享受这独一份的优越。贞洁骑士的训练于弗里安而言总体上比较轻松,骑马、射箭、剑术等都是太阳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