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力量是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国王的军队也无法制衡日光神教信仰魔法的传播和感染。
弗里安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咬了咬牙,缓缓站起身,弯曲膝盖朝那祭司半跪行礼。
所有这些“苦难”弗里安都忍耐了下来,他清楚自己先屈服于对手,只能忍气吞声咽下失败的苦涩果实,贞洁骑士也好,仆人也好,他迟早——弗里安打住了危险的念头,仰望神像高高在上的面孔,羡慕其无需存在于世,便有信徒徒步千里传播祂的故事,即便信徒有苦痛和困恼,也能用虚无缥缈的教诲化解安慰自己。
面对曾经强硬过的弗里安,阿提里奥怀揣着一种扭曲古怪的想法,誓要把弗里安的信仰带回正轨,一同沐浴日神的信仰光辉——很传统的传教士思维,不过对待异教徒,阿提里奥祭司从不心慈手软,像对待蚂蚁一样消灭
阿提里奥祭司在弗里安不知情的时候前来看过他,看完后向训练弗里安的骑士说:弗里安现在这种状态完全不符合他的要求,桀骜不驯的顽石需要不断敲打、淬炼。
于是因为这位“好心”的祭司,弗里安每天的训练量大大增加,很快在这般重压下犯错,被罚打扫一个月的神像庭院,这样的惩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弗里安而言更像是戏谑的嘲讽,他相信这背后有阿提里奥在搞鬼——他宁愿被关禁闭室一个月。
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教廷时常越过国王的权力,要求国王派出军队讨伐异教徒,日光神教将会协助国王,然后他们将异教徒的鲜血涂上日神的雕像,将异教徒的尸体在神像前燃烧殆尽,以此来告慰神灵,这于太阳王朝没有什么不可——哪位国王会嫌领土太大呢——但日光神教的名声逐步超越了太阳王朝的王室,只有软弱的国王会继续放任教廷对权力的侵蚀,弗里安不在此列,尽管他失败了,但他一厢情愿地相信,后人不会将他记录为任人拿捏的懦夫。
那祭司走上前,抬起弗里安的下巴,语气轻柔:“我亲爱的弗里安,你看,你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亲爱的弗里安?”
王储从小必学的技能,平日里他也喜欢带领卫队一同围猎,他的卫队都是从贵族中精挑细选的年轻人,主要看一点:长得赏心悦目。美人大多倾慕英雄,因此弗里安会不少花里胡哨的剑法,也会一点魔法,他的魔法天赋不算出众,但在王室优渥的资源培养下,也能一击击败乡野出生的魔法师。然而弗里安也失去了很多乐趣,国王的尊严在他放弃王位时就被抛在脑后,进入神殿后,他的身边都是贞洁骑士这种五大三粗、魁梧健壮的男人,他倒不是不喜欢,而是看太多会腻,他喜欢身材丰满的女性,何况他在这里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很没有安全感。弗里安时常忍不住与周围的骑士进行比较,明明自己往日引以为傲的强壮身材,在这些贞洁骑士里竟然只算中等,而在对抗训练时,他还要在这种野蛮粗狂的训练场上搏斗,为自己争得微薄的胜利荣誉,要知道作为国王的他一般都在看台上观赏角斗,怀中美人把剥好的葡萄递到他的嘴边。
就在仰望神像的间隙,弗里安默默消化沦为贞洁骑士后自己的无奈不甘和疲倦愤懑,他的迷茫和怨怼无处安放,苦果和麻木吞入腹中,在胃中不断延伸锐利的尖刺将他的五脏六腑挤压穿透,而被丢弃的葡萄只会在角落里肿胀腐烂,无人在意它被虫蚁啃食的内核,反而会嫌恶它不体面的死亡臭味。
弗里安小时候听过有关日神的故事,不过他更倾佩那位追寻日神的火焰女神:身为月神女儿的火焰女神为了追寻日神离开她的创造者,行进于黑暗中发现了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人类,她在昏暗混沌的天地中高举她燃烧的手臂,引领洞窟中的人类走出无尽黑暗的荒野,最后燃烧自己奔向地平线后冉冉升起的太阳,融入橙黄色的太阳里,自此再无人看见过她,传闻她如飞蛾扑火溺死在太阳之中,传闻她化作日照之地尽头永恒燃烧的大树。初次听闻这个故事的弗里安深深为其打动,希望自己也是那个高举火焰引领臣民前进的领袖,他认为自己与火焰女神很像,并且他注定成为国王,所以坚信自己天命所归。
弗里安于沉思间捕捉到链环碰撞的清脆之声,应声看去,身着祭司服饰的人站在神像庭院旁的走廊里,似乎刚走过来不久,弗里安眯眼打量对方,这些日光神教的祭司服饰大差不差,尽是些遮掩身材的宽松长袍和掩盖面容的头冠面罩,沉闷无趣,活像行走的蜡烛。
日神神像的阴影覆盖住凡人的身躯,弗里安感受到了忽如其来的寒冷,失去阳光、生命和权力的刺骨冰凉。
弗里安没有吭声,绷紧唇线,尽力表现得温顺驯服,虽然还是能看出他身体的僵硬,好似让一颗大树弯折枝干,这听上去不可能,但是阿提里奥深信人类的弱点和局限,只要给亲爱的国王陛下一些时间,噢不,现在他已经不是国王了,那也许可以换一些强硬干脆的手段。
阿提里奥关切地询问他的骑士近日训练的情况,没有一个祭司会这样关注一个贞洁骑士,即便是从属的贞洁骑士,即便他们在肉体上有肌肤之亲,但这不代表祭司会和贞洁骑士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