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如洗,冷光映出斜前方草芦里的景色。
蓝袍,银剑,寒光四起--
孙尧在院中独自摸黑练剑,翩然凛厉,连天上皎月都为之折服。然而细细看去,那一斩,一噼,都透着生涩僵硬。
他没有师承于谁,幼时他曾要求像两位嫡兄一样学武,孙罗庆却从不肯给他配武师傅,活到今天,他仍是靠在半夜无人时偷偷自学。
他斩落了不少院前所有杜鹃花,白花瓣如雪雨落下,身上的蓝袍锃亮夺目至极。五十式后,他把剑收回背后,吐气平息,脸上残留着逼人的冷气。
牝犬楼里那只牝犬,不知今夜如何了呢?
犹豫片刻,孙尧终究是带上自行调制的迷药,向着在深夜仍高耸醒目的通黑尖塔走去……
?
玄一被一桶掺盐的冷水泼醒,盐份钻入伤口,引起一阵叫人喊都喊不出来的痛楚。
他甩了甩神智不清的脑袋,心知是牝犬楼锁上大门后的夜间训练到时候了。看见李牛腰间的锁匙,玄一虽然四肢被缚,一身武功内力却没有被废,丹田催动运转,脖颈间悬着的沉实铁链立即飞起来,击中李牛的凤池xue,这个屠夫般的粗莽大汉立即倒下。
“得罪。”玄一冰冷低道,用嘴咬住锁匙解开身上的铁刑器,踉跄了下站起来,无声到下层看守李牛平时偷懒待着的地方,找出一套破旧灰袍穿上。
伤口发炎涨痛,玄一缓慢地绑紧粗布条腰带,擅自走出牝犬楼。他要逃,着实轻而易举。
然而,玄一只是绕过仆役住的一排茅屋,来到与孙尧约好的草芦,停在种着雪白杜鹃的篱笆前。
昨夜,三公子又偷偷迷晕李牛前来,见玄一实在放心不下,便提出今晚可以由玄一到他住的草芦见他。
就算孙罗庆已舍弃他,玄一的命仍是主人的,没想过逃跑、自尽了结沦为男人玩物的日子,唯独对三公子的提议,忍不住心中的渴慕。
月正中空,孙尧从草芦走出来,就见一灰袍身影恭敬而卑微地站在篱笆外,不知站了多久,好像他不出来,男人也不会敲门打扰,只会在外面痴痴地站一整夜。
玄一垂着头,看着孙尧的靴子靠近,跪下去俯身叩拜,“玄一见过三公子。上次三公子赐凝露疗伤,玄一未来得及叩谢三公子大恩,望三公子恕罪。”
“说了,不用谢我。”
讽刺而清冷的声音从头上传出,玄一嗅到淡淡杜鹃馨香,藉着月光飞快抬头一瞟,想将三公子的容颜刻进心间。
“指点我一下。”其实,孙尧让玄一违令偷偷出来,是看中了他的高强剑术。玄一带伤,孙尧就让他坐在一株莹润绽放的杜鹃幼树旁,用嘴指点就好。
玄一不敢真的坐,双腿合拢,大腿迭小腿的端正跪坐,tunxue传来的锥心刺痛叫胯骨渗血,玄一强忍着认真地看,不时开口,“手腕太过僵硬,肩肘举平,再……步法紊乱,导致挽剑时虚浮无力,请公子……”
从孙尧离两位嫡室公子的剑法差距,再看看潦倒寒酸的草芦,玄一再次确认三公子在府上的地位有多低,日子恐怕过得如履薄冰。
孙门十分之大,除了中央的九重楼是门主孙罗庆和两儿居所,四周的鹭点楼,平沙楼,江春台……占了整个山头,再有少祖山和护主山护卫镇邪,让镇上百姓望而生畏。
然而,孙玄尚未成年,却已被赶到仆役居住的茅屋旁边,偏僻孤清的草芦中,身边连个奴婢都没有。除了奴大欺主的恶东西,无人问津。
玄一心痛地看着生母难产而死,背着“克母”罪过,自幼无依无靠的三公子,直至孙尧生涩地耍完一套剑法,转过来问,“当日把你绑在跷板上的是孙勋和孙佑吧,那日你也是这样一直盯看他们看的?”
玄一微愣,垂帘摇头,两位公子带来的只有痛苦和黑暗,他宁愿闭眼忘记那一切,又怎会一直看着……其实,他只认得孙勋孙佑的脸容,是高是矮,是壮是瘦,再多的细节他从未留意。
“那为何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就一直看着我?”那种不带任何恶意的无声注视,孙尧想忘都忘不了。
“玄一失礼冒犯三公子,甘愿受任何惩罚。”玄一先认罪,再想到,如今他不知何时会被玩死,或是伏尸在哪个必死无疑的任务中,玄一不求死得舒适,只求临死前脑海中浮现的是三公子的容颜。
那刀子嘴豆腐心的仁慈心肠,明眸皓齿,高贵俊脸,连发丝也不肯记错一根……有机会时多看几眼,这样哪怕死前神智混乱,也不会记错了吧。
影卫铁律是绝不欺瞒,玄一跪伏坦白,等待三公子惩罚自己的龃龉心思,却没有等到,暗暗吸一口气问,“玄一也斗胆想问,主人既然没有将玄一分给三公子,三公子为何……还对玄一如此上心?”
孙尧顿了下,“我六岁时捡过一只黑毛的nai狗,牠也是母的,后来牠在我面前被孙勋活活打死了,此后我再没有养过那些会呜呜地叫的可怜活物。”
孙尧脸色冷淡,看了玄一一眼,平声说,“你跟那只小黑狗好像,好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