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礼之事,吕不韦一手安排,以仲父名义颁发书令通告朝野。
纲成君蔡泽为总揽冠礼大臣,他曾领三王葬礼与两王即位大典事务,此等大典,无人能出他之右,典程浩大,老秦人无不弹冠相庆。
王冠大礼,护送车队入雍,随行非但没有武将,秦国四十万大军居然也无一旅调遣,极不寻常,到底是刻意遗忘还是特意轻慢。
长信侯居雍城,秦王入雍地时,他需依照礼仪法度,亲率所有官吏出城迎接王驾。
春秋历来的礼节,迎出越远越显尊王。
战时乱世,铺排可减少,礼节不可废。
然则,三十里驿亭没有迎候臣民,二十里长亭也没有迎候臣民。
日暮时分,车驾进入了古老的蕲年宫,并未见到预定的各项盛大的礼仪,宫内冷清空落,寂然无声。
嬴政神色如常,佩了长剑趁着日头偏斜的最后一点余辉巡视蕲年宫,随行的赵高心下不安,小声道:“大王,奴才觉得事情蹊跷得很。”
“蹊跷?”两根手指搭在剑柄上,嬴政在高三丈六尺高的城墙上眺望所对的西方,哼笑了声,哪里是蹊跷呢,不过是有人处心积虑罢了。
蕲年宫是战时而建,外型类似城堡,占地近千顷,庭阁楼台数百林立,渠引入雍水,林木葱茏花草茂盛,比章台的森森松林显然多了几分和谐气息。
蕲年宫的城墙城门与所有通道,全然以战事规制建造。
若遇激战,宫内可驻扎数万人马,只要粮草不断,要攻破这座宫城大约比登天还难。
嬴政看完心下有了计较,此城图纸及周边地形早已烂熟于心,实际考察一番比他预料得还要合意。
晚间夜色骤沉,派去离宫问安太后的人没有回来,骤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长信侯的使徒赐酒,言语中是为失礼请求宽恕,但字字句句并未有半分真诚。
赵高听了那一声声的假父额头狂跳,怒不可遏,尖声喝断老吏,“大胆,把他拿下。”
嬴政拊掌大笑,“假父?吾儿?”
笑声爽朗,眼底冰寒一片,嬴政念起当年嫪毐醉酒便以假父之名自居,还打了张庭,何其得狂妄,猖獗如山野狼夫。
笑毕,嬴政问:“太后命你前来?还是长信侯?”
长剑豁然抽出,刺在胸口,剑刃破开衣裳,抵在皮rou,老吏的气焰荡然无存,结结巴巴,“这,是……不是……”
嬴政嘴角噙着一抹笑,幽然道:“押下去吧。”
立刻从殿外冲入两个仪仗卫队,将来人五花大绑推了下去。
嬴政端起酒杯嗅了嗅,笑着说:“好酒。”
又笑得诡秘,“如此佳酿,当以血和之,才更美味。”
当夜,蕲年宫便悄无声息地忙碌了起来。
仪仗骑士褪去了华衣,换上步卒装束,轮流登城防守。
磙木擂石被搬上了箭楼,火油火箭数量充足,内侍侍女们则将这段时日削制的箭杆赶装箭簇,再装入一只只箭壶送上箭楼。
等了三日,天色总不放晴。
换上软甲武束的嬴政登上城头,风雨汇聚,变化已至,四方号角声响起,刺破了黑夜长寂。
赶修出的一座小小的烽火台矗立在蕲年宫最高的山峰上,狼烟升起,秦王抽出了从不离身的长剑,雪亮的剑身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亮目的白光。
四方山谷中喊杀声震天响动,狂风裹挟着暴雨兜头砸下,剑锋劈开了一滴雨珠,无数的弓箭只等着一个讯号便要疾速的射出。
闻得喊杀声时,嫪毐还以为是自己埋伏的人马已经发动了,心头大喜过望,一声喝令便率领部下冲了出去。
云梯刚搭上城门,剑光一晃,漫天箭雨簌簌而下,蕲年宫顿时一片震天动地的杀声。
人chao扑拥而上,宫门巍峨正立,岿然不动。
嫪毐急乱中终发现不对,岐山河谷和渭河分明有火光和声响,也朝这边而来,可却并不攻打蕲年宫,他只以为是部下出了问题,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口中不住的谩骂诅咒。
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收场,他带来的人如地毯一样倒下,而城墙上的箭雨势头正猛,端不知盘查森严的宫禁如何能使他们带来如此多的箭矢。
“不好了,长信侯不好了,一切都完了。”浑身血迹的门客连扑带滚从乱军中挤了进来,丢了一条手臂,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
语无lun次,颠三倒四的一通诉说,嫪毐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来那阵号角声响起来时,嫪毐安排在岐山河谷的内侍军已经悄悄爬上蕲年宫背后的山头,正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中,谁知道密林中突然杀出了一群密兵。
来人数量倒是不多,可个个神武异样,不过几百人就将三千多内侍军一通砍杀,如切瓜砍菜一样容易的眨眼间消灭了七七八八。
最令他绝望的是虽然在渭水河的北岸,费尽心思集结起来的三万乌合之众听得号令就杀过来支援了,然而才刚冲出一里地也遭到了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