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多高的赤纹花豹威风凛凛的立在湖心巨石上,昂首蹲望天际,颇为神灵。
岸边站着一个青衣如竹的年轻男子,脚下蜷着一尾狸猫。
猫尾缠绕在男人的腿上,一挠一卷撒着娇,男人并未理会。
男人久长的盯着面前的湖面如木塑般无声无息,周遭刮起了风,一半枯萎一半茂盛的垂柳扬舞柔长的枝条。
湖面平静无纹,风过不留痕,如一面光滑得不属于此空间的古铜镜面。
那人卷了一根枝条,侧头回望某处,幽幽太息,“殿下啊,原来是我错了。”
熙……熙和?
扶苏茫然的眨眨眼,定神一看不见梦中之人,眼前是浅黄的寝衣和敞开的领口里麦色的健实肌rou,有了触感的双脚好像踩在同样结实的大腿上。
嬴政未睁眼,面有倦色,将小团子往怀里按了按,“再睡一会儿,做什么梦了嘀嘀咕咕,含糊得又说不清楚。”
扶苏回想着那个没头没尾的梦,小巧的手指卷着寝衣领口,指尖无意识的点在嬴政的皮肤上,梦中那个是魏曦冉,不过又不太像,脸一样气质不一样。
没等他想完,两手就被扯离了嬴政的脖子,扣在宽实的掌心中,他听到嬴政一声带着倦意的低喝:“老实点,睡觉。”
扶苏打了个哈欠,想说自己睡饱了不困,然过了一会儿便觉得困意袭来,眼皮又阖到了一起,想入梦寻找答案,潜意识告诉他那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不过后来他再也没梦到过。
小夏子秘密从离宫带回来一道惊人的消息,太后和长信侯嫪毐私下达成共识——秦王政死,立嫪毐之子为君。
小夏子抖如筛糠,赵高陪跪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喘,他们以为嬴政得此消息后会发怒,没想到堂案上的君王轻击几案,无声的笑了笑。
荒诞大逆不道的言论,嬴政如拂去衣袍上的尘埃般随意,仅淡淡说了句:“奇闻奇观,寡人也开了眼界。”
秦国的太后与一个内侍私生两子,藏匿雍城离宫,不思国祚,贪图rou欲,不以为耻,反而要将他取而代之,古今罕见,恒古未闻。
嬴政捻断一根羊毫,复又笑了,转身推开一堆书简,取出一个密匣。
转动机关打开了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对白玉制成的鹿符,持此符者,可号召王族密兵,这是他那短寿的父王留给自己的一道保命符。
庄襄王弥留之时留下了一道密诏,叮嘱:“我子政少年即位,及加冠亲政尚远。冠礼之年若有艰难,当开此诏。”
诏书上曰:“拜驷车庶长贲为君爵,起王族密兵可也。”
便是没有这道符,嬴政也有信心扫平前进道路上的阻障,此刻他拿着鹿符,不合时宜的回想起他那个父王和母亲之间的点滴,仔细思量察觉到往常被忽略掉的怪异。
父王和母亲感情说好不说,说差但也不冷落,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平衡上,亲不亲远不远。
那个时候,父王会不会就已经预感到这个女人会给秦国的后宫带来一场风波了,他可有预料到这场风波很有可能会席卷到朝堂的安危?
原来父王没他所想的那般庸弱,对吕不韦是有防备的,可防备了他的枕边人么?大概也是有的,父王不是一直没立后么。
哪怕自己通过了少学考教,被立了太子,父王却似乎没有封母亲为王后的意思。
嬴政摩挲着玉符赞同他父王的英明,此举算得上智慧,无才无德却有野心之徒被捧上了高位,才叫灾难呢。
年轻的秦王心里悄然落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决定了日后他对于女人的疏远不信任的态度,决定了他的独断多疑,是以他此生都为立过王后。
无论明里暗里多少阻拦,都未能阻止该来的一切。
秦王政九年二月初二,王携百官赴雍地之蕲年宫,吉日加冠礼。
离宫前夕,嬴政将扶苏送到了兰池宫。
风雨欲来,扶苏表现出了远超同人的镇静,反过来宽慰嬴政让他安心离去,从历史的轨迹来看,嬴政此行必不会有事,他没理由担心。
嬴政放心不下,他不想把扶苏留在咸阳,可雍地更加危险,思虑再三让蒙毅带了一千Jing兵埋伏山林,守卫禁宫,并叮嘱扶苏,“王儿认真听父王说,一定乖乖待在这里,听蒙毅叔叔的话,等父王回来接你,不许乱跑,知道吗?”
小扶苏和小蒙溪一左一右盘腿坐在几案上摆弄一盘围棋,不能说是对弈,只能说在玩。扶苏点了点头,喝了口茶,落下一颗白子。
“该你了。”扶苏对蒙溪说。
蒙溪捏着黑子见嬴政露出不虞,迟迟不敢落子。
嬴政从后面伸手捧着扶苏的小下巴,把他的脸扬起,不悦地道:“父王和你说话,你看着父王。”
扶苏睁着一双黑葡萄的水亮大眼睛,既认真又诚恳,满是信任地道:“我记得啦,不出去,在这里等你来接我嘛。”
嬴政将信将疑,“能做到么?认真一点。”
“父王,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