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在护理院工作,照顾不能自理的人。
有一个房间总是闭着着门,那里有最充沛的阳光,靠着窗边的床上总躺着一个人。
没有人来看过他。
我偷偷潜进去过,因为贪看他的侧脸,直到我发现自己无法离开他。
他死去,我也是第一个发现。在门口徘徊许久,舍不得他身体被烧掉,就悄悄偷了出来。我将他当作喝醉的亲人背回自己的住处,他可真沉啊,虽然躺了这么久,还是压得我喘不过气,一把瘦削的骨头磕在我背上,像一柄剑。
我将他放在铺好的床上,脱去鞋,盖好被子,擦过脸,就坐在旁边仔细看他。
他真俊俏,即使闭着双眼,也叫我心里砰砰地跳。
看他这幅模样久了,我都要不记得他已经死去,但是夜里四周一黑,我还是有些害怕。
我开着卧室里全部的灯,坐在床沿看他,他的面容还是那么干净,带着特别的青色,听说刚故去不久,血液将散未散,是人最秀美的时分。
我很想伸出手去碰,但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全心全意盯着看久了,我便不再那么害怕。但还是留了一盏小灯。我也盖着被子,躺下来。
侧过身,是他英俊的侧脸。我莞尔,最初正是这个侧面,教我偷偷潜进他的室内,当时无论如何也难想到,有天能躺在他旁边。要睡了,我将手探进他的被子内,牵住他的手。
非常凉,就像一片湖,非一人的热气所能解冻。
我本来是紧张的,但拉住他的手以后,就真的不害怕了。
有时我也想,教他一个人呆在我那小屋子里,空间狭小、阳光稀缺,假如他有神志,一定觉得如坠地狱。但转头又觉得,总比烧了的好,烧了我就见不到他了。
我当时考虑过腐败的问题,只觉得拖一天是一天,但几天内他的身体仍未生出斑痕,我终于觉得奇怪。
我不怕他醒来,却怕他离开,于是买了链条,将他的手牢牢拴在床柱上。我那时已经知道,他不是一般的人,我越怕他找我算账,越将他绑得狠。
每晚入睡,我依旧拉着他的手。我攥得格外紧,有时握得手心都渗出汗来。
我以为这种生物都是大半夜找人,又怕光。实际那天是大早上,我刚醒来,看着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我们的手还拉着,我不说话,也不肯放手。
两人互相僵持着,我蜷缩起来企图保护自己,却被强硬地别过头,即使不挣扎,也逐渐只能呼吸一线空气。
我努力瞥向他的脸,视野内没有变化,垂在床沿的链子却嗡嗡地跳动起来。
是他让我松开。
我一时绝望透顶,若非不能过分挣扎,估计已是大哭出声。我不愿意放开他,连手都不肯放,就这样拐着他的胳膊挪上去死死抱住他,眼泪拼命地流。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贴住他,隔着那层没有换过的衬衫,就是他不带温度的皮肤,我贪恋地把脸颊贴在上面,藕断丝连地求他不要走。
我和他说,我真的好喜欢你,从看到你开始,每天都忍不住见你,才偷偷把你搬了回来,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忍不住。
我还威胁他说,既然我敢做到这一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你,假如你就这样扼着,我死了也无妨,可你知道我住的很偏僻,没有人认识我,即使我死了,不会有人发现,更不会有人放你出去。
链子跳了一阵子,终于平静下去。
我的眼泪鼻涕都蹭到他衬衫上,实在不知道要不要给他换,最后只是拿纸巾擦掉了。
总之从当天起我都去隔壁换衣服,当然睡仍然在这里睡。
因知道他在,我收敛很多,不再每日痴痴地盯着他看,只是瞄一眼,再瞄一眼。我知道这屋里有魂了,不然不会时时刻刻都感觉像活动在监控下,一举一动都被有种被汽车大灯照着的感觉。
过几天我也习惯了。
再过一段时间,我发现我能看懂他想说的话。我知道他想我给他拿东西:拿报纸,拿笔,找一些书,放音乐,开视频,拉窗帘,关窗户。告诉他现在几点,明天天气,窗外那是什么声音,今晚要做什么菜,等等等等。
他和我传达的第一句话是把他衣服换掉。
我解释,我没有你这么大的衣服,只有冬天的睡衣大外套。
他说大外套就大外套,我又不怕热,赶紧拿来给我换上。
我依言去拿,回到床边等他指示。
他说你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动手。
我讷讷地把衣服放在一边,把他扶着坐起来,慢慢解开衬衣的口子……
一边解,他闷闷地说,动作这么慢做什么,你还有哪里没看过?
我不说话,已经是满脸通红。
以前我猜想,假如他醒过来,应该会像贵府公子,绝世独立,冷若冰霜,实际上他却表现得像个街头少年,活泼躁动,阳光暖人。
他虽然还是闭着眼睛,我却觉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