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混沌的意识中挣扎醒来时,易畅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周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
他好像睡了很久,四肢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几乎动弹不得。他努力去挪动手臂,马上就感觉到了骨头被拆卸后重组般的酸痛。
病房里有两个人在说话。
“他现在怎么样了?”
“腹部的手术很成功,现在没有大碍,好好休息就行,就是腿部……”
护士注意到他醒了,便拿着记录本靠近他关切地问:“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还……还好,”他看了看周围,“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一边的严延也走了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他的记忆停留在他们遭遇一处塌方的时候,他记得掉落的东西很危险,他马上把沈煜升推了开来,后来就昏了过去。
“我哥呢?他……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就是一些皮外伤,”严延表情有些无奈,“你看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他,你那一下子真算是救了他,不然说不准比你还惨……你小子胆子是真大!把你哥吓得不轻,都要哭了我看。”
“……”
知道沈煜升没事他就松了口气,将头重重靠回了枕头上。他试着动了动腿,却在右边感受到了久违的沉重感,是石膏。
“别乱动,”护士把他的腿轻轻按住,“你的膝盖损伤很重,之前右腿是不是有伤过?”
他想了想,道:“有过骨折,很久以前了。”
“那次可能没完全愈合,导致这回右腿膝盖处比左边碎裂要严重很多。这次如果再不小心,膝盖就很难完全痊愈,你一定要注意。”
他听着护士认真而严厉的嘱咐,看着一边墙上靠着的拐杖发着愣。
过了一会,他问严延:“我哥在哪?也在医院吗?”
严延道:“你好好休息,别担心他了,他忙着呢。”
“……哦。”
等到两个人都离开后,他把自己慢慢撑起来,抬起腿下了床。
此时已是隔天的下午,他躺了那么久的时间,病房的空气已经让他感觉呼吸不畅,他急切地想要下来走走。
他拄着拐杖慢慢移动,想到自己还能重温多年前习得的本领,不禁感叹命运弄人。
当时情况太紧急,他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根本来不及考虑。但如果能换得沈煜升的安然无恙,那这点伤也值得了。
当他听到严延说男人因为他的伤势慌张的时候,心中不禁有些甜蜜,他遗憾自己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没有亲眼看见他的表情。
这一层楼都是加护病房,人很少,走廊里十分安静。他走到拐角处,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到底在搞什么?嫌命太长吗?!”是沈煜成,语气听起来很愤怒。
“那种情况我没办法坐视不管,”沈煜升声音低沉,“我是冲动了,对不起。”
“你管了又能怎么样?妈如果知道了会有多担心,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大的火还要逞英雄,你是小孩吗?!最后还要人家易畅帮你……”
这时,男人的话突然顿住,随后沉下了声,语气变得十分严肃:“煜升,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易畅……或者易畅对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走廊的空气在瞬间凝结了,让人透不过气。
易畅紧贴着墙,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前方,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严延都跟我说了。他坚持要上岛,怎么说都拦不住,还坐了一条来路不明的船,最后还为你伤成这样,你要说他纯粹是把你当亲人看待,我是绝对不信的,你跟我说实话。”
一分一秒流逝着,沉默的空气疯狂煎熬着他。此时此刻,他可以想象男人的表情,带着一层无人能打破的坚冰。
终于,他马上就能等到他的回答,像是等待一个审判,庄重而神圣,拥有决定一切的力量。
沈煜成为他弟的不言不语而恼火,道:“你不肯说,没有关系。但我想提醒你,这种感情不管是真是假,是深是浅,对我们家都是一种伤害。你很明白在这个年纪要做什么,很多事不该再耽误下去了,妈也已经开始Cao心你的婚事,如果你继续这样的关系……”
“哥,你想多了,”男人终于开了口,“我把易畅当弟弟看,没有别的意思。”
……
心像被重重锤了一下,他手一抖,差点拿不住手中的拐杖。他用力把它捏紧,贴着墙,一深一浅地呼吸着。
那边又静默了一会,沈煜成似乎松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但是如果易畅不是这样的想法,你趁早跟他说清楚,不要把事情搅得一团乱。还有,辞职的事你尽早考虑,度假村现在已经是个烂摊子了,我需要你帮忙……”
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地像另一个世界般遥远。
他转身慢慢向病房走去,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重得他快拖不动了。十指相扣的温暖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