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大姐姐明儿才出阁呢。走,我陪你洗个脸去。”说着,朝秦文珍点点头,示意她放心,才扶着秦文玥出了屋子。
“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没哭,你倒哭个没完了!知道的,是你舍不得你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出嫁呢!”
秦文玥渐渐止住了哭:“以后姐姐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哪能像在自己家,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何况侯府规矩大得很,人口也多,姐姐是长孙媳,将来的宗妇,且有得熬。”
是啊,娇养的千金小姐一朝变成受气受累的小媳妇,这个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
叶棠一时词穷,不知说些什么。
好在秦文玥眼泪出来得快,回去得也快。
“反正也出来了,你到我屋里坐坐,咱们说说体己话。”秦文玥擦干眼泪道:“郝淑可真漂亮,她那件褙子是今年春上江宁织造府的贡品。不过我不喜她这个人,假得很。这么多年,我见到她从来都是貌美如花、端庄大方、斯文有礼的……去年你不是在家服侍太夫人很少出门,一次我在茂国公府做客,如厕出来,看到她不知何事对身边的丫鬟发脾气,面目狰狞得很。”
却见叶棠突然抬起头,脸皱成一团,一丝鲜红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玉簪见状,唬了一跳,赶紧掏出帕子,捂在了叶棠的脸上。
“哎呀,怎么突然流鼻血了?”秦文玥扶着叶棠找了块Yin凉的石头坐了下来: “你先坐着,我让人找点水,给你擦擦。”她的丫鬟紫鹃听了,立刻回身去找水。
“这是怎么了?”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叶棠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十三四岁丰秀儒雅的少年站在三步开外。
他面露关切之色:“怎地流鼻血了?石头上凉,还是坐这边木凳上。”
“五哥,你怎么在这?”秦文玥一边说一边把叶棠扶过去坐下。
叶棠认得那少年,他是秦文玥的的胞兄,大名唤秦文赫,今年十四岁。
秦文赫应了一声,又朝叶棠看了一眼,急忙垂下眼,道:“外院喧闹,我出来透口气。”
他穿着湖色山水楼台盘领袍,腰束一条鸦青色缀玉腰带,腰带上坠着个通体无暇的碧玉佩,肩上还落着些许粉红色花瓣。
紫鹃很快提了水来,玉簪就着水洗了帕子,给叶棠换上,低声问她:“小姐,怎样了?”
叶棠一直仰着头用帕子堵着鼻子,所以说话有点瓮声瓮气:“嗯,好点了。”
“五哥,今天娶亲老爷都是谁?身份显赫吗?”
“嗯,都是有官身的,其中有三位还是世子。”秦文赫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叶棠渐渐止住鼻血,一抬头,见秦文赫还杵在一旁,她略觉尴尬。不过她见秦文赫态度坦然,略一犹豫,站起来大方地道了个万福:“我已好了,秦五哥自去忙吧。”
“哎呀,你的衣服上沾到血了,到我屋里去换身衣裳吧。”
听了秦文玥的话,叶棠低头一看,她这件簇新的藕荷色褙子上已经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好,就借你的衣服一穿。”
“五哥,我们先走了啊。”
两人和秦文赫告辞,在抄手游廊转角处,叶棠不经意间回头一瞥,那湖色的身影还在原地站着。
☆、第五十章
一进农历六月, 燕京城四处热浪滚滚, 正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
宜年居的内室因为角角落落都放了冰块,比外面凉块多了。
叶棠进来就见临窗大炕上、茶几、太师椅上铺满了各式各样装首饰的匣子, 甚至有些就那样大喇喇打开了盖子堆在屋子正中的地上。
望着一室的珠光宝气,她笑着问太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太夫人见她一张粉脸红得像晚霞, 鼻尖额头沁出点点细汗,立刻让丫鬟切了用井水湃过的西瓜来。
然后才答道:“你培表哥九月就要成亲了,煊哥和麒哥也要定亲了。我想着把从前的首饰清点清点,年纪大了有什么东西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叶棠了然, 太夫人这是准备给孙媳妇的见面礼呢。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 哪些首饰好看, 哪些过时了, 趁着有空,让人拿去银楼重新打。”
“好。”
只要是女人无论年长年幼,就没有不喜欢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的,祖孙两人连带着屋里服侍的丫鬟妈妈,大家你一嘴我一嘴,足足讨论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留下丫鬟们收拾清点,祖孙两个挪到东次间坐下喝茶。
太夫人见叶棠穿着白绫立领宽袖纱衫,嫩绿色杭绸比甲,头发都梳了起来,只在耳边留了两小束头发打成垂绺,戴了小小的镶百宝的赤金分心。
她肤光如雪, 目光清亮,嘴唇红润,笑容恬静。静静坐在那里,像朵水灵灵的含苞欲放的花苞般柔美娇嫩,让人看着心里十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