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许,穿着官绿色比甲的仆妇带着小丫鬟上前来给她们请安。
她自称姓秦,嘴角两旁有很深的法令纹,这让她看上去比较严肃。但秦妈妈口齿伶俐,一路走,一边还指点着各处景致略略解说。
她们走的抄手游廊的甬道一边是漏窗墙,砌成或圆或方或海棠花式样的窗,可以看见园子里的山嶂叠翠、清泉奇石,颇有些一窗一景的味道。再听秦妈妈说这是什么花,这是什么树,亭子的扁额是谁提的字,小厅墙上的画是谁的大作,墨玉珊瑚盆景是谁雕刻的……一字一画,一花一树都是有来历的,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听得陈氏暗自咂舌。
她小意恭维道:“沅洲富贵宅邸多了,难得的是贵府格局雅致,移步换景,幽朗相济。”
虽然是奉承话,但她眼中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欣羡之色。陆家富庶,处处雕廊画栋,描金绘彩。相比之下,就显得有些暴发户,气派富贵但也流俗了,缺少文化传承和底蕴。比起儿媳的直白,黄老太太神色还算镇定,只是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
叶棠看着前面一座面山背水四面敞开的二层小楼,不紧不慢道:“妈妈说一会儿是在这里听戏?”
“是啊,当初为了建这碧水阁,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夏天垂了帘扇,边听戏边扇风,可解夏暑。冬天挂上夹板帘子,再生了火盘,和春天无异。”
叶棠望着与碧水阁隔水相对的是一座镂金错彩的小戏台,赞叹道:“真是好巧的心思。想那酷暑时节,楼内清风徐徐,丝竹之声在水面上漾开,别有一番逍遥惬意。”她语气真诚,不见丝毫谄媚,然后话题一转:“说到酷暑,我就想起去年七月底那场持续不断地大雨,让下面好些地方都受了灾,沅洲城外开了好多粥棚,姨祖母还亲自去施粥。”
设粥棚是做善事,各府女眷也要参加,但让这些个娇贵人儿亲自去施粥,也是不可能的。一般情况下,各府会派了有脸面的管事妈妈去帮着施粥。
秦妈妈不由另眼相看:“老太太真是慈善人。”
“不过略尽绵薄之力。我年少时有一年发水很厉害,据说十室九空,好多卖儿卖女的。如今上了年纪,最盼着平安顺遂,希望今年能风调雨顺。”黄老太太颇为感慨。
说话间,她们已到了宴客的花厅。
“有劳了!”黄老太太客气地笑着朝秦妈妈点头,胡妈妈已拿了荷包出来打赏。
秦妈妈微笑着地接了荷包谢了赏,在叶棠不紧不慢地上了台阶的身影上顿了顿。
她们来得早,客人不多。陆、岳两家虽无来往,但老太太们却也是见过的,两人客气地寒暄几句。
岳老太太今年是五十五大寿,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头发乌黑,面庞圆润白皙,眉目温婉,穿了枣红色妆花绣团寿字褙子,戴着姜黄色抹额,正中镶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南珠,发髻正中带着丹凤衔红宝累金丝珠钗。
“这就是你那外甥孙女?”岳老太太语气亲切慈祥。
“正是。”黄老太太笑着将叶棠往前推了推。
叶棠恭敬地磕头:“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起来,起来。近前来我瞧瞧。”
叶棠依言走到岳老太太跟前,重新行过礼,然后老实站好,脸微垂。这年头盯着人的脸看是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小辈对长辈的时候。但是头还不能太低,那样显得小家子气。叶棠觉得这个度还挺不好把握。
这就是让她那个宝贝大孙子打人的小姑娘?!
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初长成,团团的一张圆脸,正是一副受中年老人喜爱之标准长相。到了岳老太太这个年纪,相比弱柳扶风,更中意圆润讨喜的女孩子。
岳老太太心中就有些喜欢了。“挺乖巧的相貌,你是有福气的。”
“承蒙您的抬爱。”黄老太太语气谦和,神色间却难掩欢喜。
岳老太太一双手伸出来像小姑娘似的细腻光洁,她从手上褪下来一只翡翠手镯,递给了叶棠,“当个见面礼好了。”
黄老太太见那翡翠镯子碧莹莹的,通体剔透,竟是少有的上好的翡翠,忙推辞道:“这可怎么好,东西太贵重了。”
“没事,我和这小姑娘有缘,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岳老太太笑着对叶棠道:“长辈给的,你接着就是。”
叶棠朝黄老太太看去,见她轻轻点头,不再犹豫,屈膝行礼,大方地向岳老太太道谢,接过了手镯。
“这才对。”岳老太太语气很温和。
突然有一道略沙哑的声音插嘴道:“这孩子和婉儿差不多大,婉儿,你算是半个主人,好好招待叶小姐。”
叶棠抬头看去,在岳老太太左下首坐着一个穿深赭色绣万字不断头云纹褙子的老妇。她脸庞瘦削,眉宇间似有几分郁色,看着比岳老太太年纪还大些。身后还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明眸皓齿,身姿曼妙,十分漂亮。此刻小姑娘脸色微红,朝叶棠福了福,客气地称了一声:“叶小姐”。
黄老太太和那老妇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