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先生说出这般自轻自贱的话来,是为了叫我失望抑或怨愤,最好从此走开,再不必管他受他拖累,
可先生不知道我心中并无礼义名节,亦无讥谗诽谤,
我心中所在意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我抬头望向先生眸光破碎的眼睛,弯起唇角来轻轻笑了笑,
“只要是先生所愿,寒露便怎样都好。”
我将握在他腕骨的手指移向他的手背,再顺着指缝的间隙与他紧紧相扣,悄悄摩挲。
肌肤相触间传来的微微痒意令他的手指微微挣动一下,却终究没有从我手掌中抽出,似是无可奈何,却又似眷恋那一点点不属于他的温暖体温。
先生深深地望着我,如玉温润的眼眸里泛起粼粼微光,他苍白破损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像是要说些什么。
可我还没来得及听清先生所言,耳边便忽而传来温热甜腻的气息,独属于少年的清糯声音也随之蛮横地插入其中,
“姐姐,他有什么好的,被打了那么多次都学不会叫,挨操都像根木桩似的...”
我错愕转头,便见一清秀小少年赤身裸体,唯有腰上系着一串逗猫儿用的银铃,
他身上也带着各种青紫伤痕,望向我的眸光中有孩子般的清澈透亮,也有明晃晃的挑逗勾引,
“我很会服侍人的,姐姐,今夜带我走好不好?”
.......
与我相扣的手指在此时忽然紧了紧,片刻后却又欲盖弥彰般地松开。
这一松一紧间几乎微不可查的动作,却勾起了我心头微微的痒意。
我压下心头暗涌的情绪,安抚般用指尖勾了勾先生的手掌,又顺势站起身子与先生贴得更近了些。
若是换做旁人,大抵真的会心软救下这沦落风尘中幼猫一般的小少年,
可我连六亲都不认,实在没那般解救旁人的闲心,更何况他那样嘲讽先生,便更加不值得原谅。
“收起你那副可怜样子,”
我垂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向那甜得发腻的暗妓少年,伸脚用鞋尖轻佻勾起他细嫩的下巴,
“在我眼前,这般诋毁我珍重之人,却还妄想我会救你?”
这般说着,我心中不满更甚,压抑了三年的暴戾性子终于再一次蠢蠢欲动,
我伸脚用了些力道向一边偏去,想将那少年也带得扑倒在地面上。
可我才有所动作,衣袖便被人轻轻拽了拽,
我回头,看见先生竟微微地皱了眉,下意识一般将手抵于唇边轻咳道,
“郡....小姐....
莫要如此....”
.......
我脚下的动作怔住,微微晃了神,
恍惚间,我竟觉得自己此刻仍在皇都的西平王府,先生也只是同从前一样,因我随意打骂下人而用折扇轻敲我的脑袋。
那时,他也会习惯性地将手抵在唇边轻咳两声,然后叹着气无可奈何地对我说,
“郡主,莫要如此。”
往事朦胧浮现在脑海,再与眼前情景逐渐重合,
直至此时此刻我才真正发觉一切似乎早已面目全非,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变过。
于是我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乖巧收回脚来,想蹭到先生身边求他夸奖表扬,
可先生却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有些惶然地重新佝偻起腰来,再次狼狈地躲闪起我的靠近。
那般模样,像是湿冷苔藓上的蜗牛重新缩回阴暗的外壳里,那点将将染上的鲜活生机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小心翼翼的死寂....
我看着这样的先生,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受,只是觉得一股极苦的涩意从心头蔓延开来,涩得我眼睛都发酸。
我没有再多言语,只是紧紧握着先生的手,带他离开这个破败污脏的暗巷。
临出巷口时,我只用五两银子便同那鸨母打扮的女人买下了先生的身契,
这样的价格,甚至都不到那副“言先生”仿作的一半。
我心中憋闷,想要拔出藏在腰间的软剑来,让这里所有欺辱过先生的人都永远消失再不能出现,
可我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如履薄冰,要想真的救下先生,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妄为。
于是我没有再多言语,只将那薄薄一张的身契撕得粉碎,然后小心拉住先生的手,想要带他离开这个破败污脏的暗巷。
可手指肌肤相触时,我才察觉先生体温早已热得灼人,
我偏过头,借着朦胧月光看见他紧紧闭着眼,呼吸粗重而压抑,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我下意识收紧了与先生相扣的手掌,却听到他唇齿间泄出一声不甚分明的细微呻吟。
“.......
郡主...”
眼前骤然被谁的衣袖轻轻遮住,一片迷蒙黑暗间,我听见先生喑哑喘息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别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