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
姑娘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有些像祈求,又有些像撒娇。公孙琰愣在原地,闻言,心口有些难受。半天他才动了动眼睛,温柔却又决绝地把姑娘的手拉下去。他知道蔺惘然现在脑子不太清醒,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有些事他还是要做。公孙琰严肃的掰着蔺惘然的肩膀,他手很大,覆在肩膀上,自有一种无形的压迫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下自己的心神,近乎狠心地说,“你不能这样。”
蔺惘然眯着眼睛看他,眼底满是疑问,似是不解。
公孙琰:“蔺微,我问你,你学剑是为了什么?下山是为了什么?”
蔺惘然顿了顿,有些迟钝的思考了片刻,才缓缓说,“救人,护人,求侠道,以己之身,行力所能及之事,平力所能及之乱。”
公孙琰:“天下纷争,谁最苦谁最需侠者之心?”
蔺惘然愣住了,她那个迟缓的脑袋好像模模糊糊的摸到了公孙琰的话意,她有些抗拒的挣了挣,但那人使了力气,根本由不得她反抗。于是乎,蔺惘然只能低着头,小声地答,“百姓。”
公孙琰笑了笑,温柔在眼底荡漾着,可说出的句子却一字比一字狠心,“阿微,你有剑,有能力,以你之力,很多人都可以得救。你明白吗?乱世纷争,谁都说不准仗能停多久,谁也说不清要打多久,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妖患遍世。既然你已经看明白了,妖并未全恶,人也亦非全善,那你就要遵从自己的想法,去救,去改变。这才是有能者的意义,而不是争天下第一,武道极境。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生在帝王家我有我的宿命,如果你把Jing力全部放在我身上,那么请问你的剑究竟指向了谁?你不是琰王的侍卫,不是王府的家臣,不是熹朝的蔺家军士,你只是你,你应该做你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一门心思扑在一个没有回报的人身上。这世道需要救的人不止我一个,可怜人多了去了,你不能只救我一个。就算力量微小,就算身如羸弱枯草,也要争个熹微天光。”
蔺惘然听的烦,眼睛也开始发酸,她本能的想要反驳什么……
你跟别人不一样……
你只有一个……
我不想找不到你……
可所有的话被她压在喉咙里,混沌的脑子并没有抢走她所有的理智。她还是可以清楚的明白,公孙琰说的没错。这些日子她把太多的Jing力放在这个人身上,说抢龙骨就抢龙骨,无论是对付黑瞎院还是与人比武,起的都不是一个正字。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不对的,这不是她所求的,可是有些事情又像一根牢牢的锁链将她锁在原地,难以挣脱。这跟锁链用刺骨的寒冷告诉她,她的心没那么硬,没那么冷。她浑浑噩噩的被铁链牵着鼻子走,那日龙骨断,铁链碎,她一脚跌进深潭之中,无法起身。她眼前一片迷茫,完全记不起前路在何方。
可现在她似乎又看清了,那人用冷冰冰的话语拖她起身。告诉她这个十分现实的道理,乱世之中,谁的命都只是自己的命,谁的道都是自己的道。虽有同道人,但路还是要自己走,要自己在一片漆黑之中摸索。人绝不能因为失了同道之人而停滞不前,无论生死如何,路总要走。
蔺惘然顿顿的点了下头,猛的抬头,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突然真诚的笑了下,宛若冬日初阳,暖的人心烫。
“你放心,我会走好我的道,我也会好好练剑,霜雪之境而已,叶璃能成功的,我也可以。”
近乎狂妄的言语砸进公孙琰的耳朵里,他近乎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心口早就软成了一摊水。眼前的姑娘一改这段时间的悲伤,心神不宁,一双眼睛布着淡淡的光亮,依旧是那么坚定不移。她的肩背挺直,堂堂正正的告诉他,这条道她绝不会因为他的影响而停滞不前。但同样的,无论前路多么艰辛,她就算死拖死拽也要拉着他一起走。还未走近黑暗,就不要放弃光明,就算身边已然漆黑一片,也不要忘记曙光即将到来。
公孙琰只觉得一颗心涨的满满的,双手僵在姑娘的肩背上,几乎有一种冲动,在心里不断叫嚣着把眼前的姑娘揉进怀里。心脏鼓动,全身的血脉都涌在手掌上,皮肤相交之处,烫的吓人。
他倏地收了手,有些手足无措的盯着她。蔺惘然没明白他突然的反应,只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她脑子烧糊涂了,本来是想出来走走活动活动,谁知在这院子里和这人吹了会儿冷风。现在报应全上来了,脑子越来越迷糊,眼皮也越来越重,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她迷迷糊糊的盯着眼前的人,心想:好像现在睡着也没什么关系……
就这样,蔺惘然双腿一软,一下子砸进了公孙琰怀里。她轻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均匀,近乎乖巧的窝在那人身前休息。
公孙琰把眼前人抱了个满怀,看着青衫姑娘不设防的倒在胸前睡觉,莫名有些哭笑不得。他有些艰难的分出一只手探她的额头,果然还有点烫。
那就好好休息吧。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
第61章 白发男人
业已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