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烨从府衙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都黑了,写状词做记录,查验取证程序繁琐,府尹大人又油滑的打太极,怎么看都不像诚恳办事的样子。
杨烨想了想,还是去了趟白府,把许广垣换布这件事告诉了白士杰,少不得也要把这纠葛的内因简略说一下,另外也劝告白士杰今后小心,那许广垣信不得。
白士杰气愤不已,直说会向府尹施压,墩布府尹好好办案,虽说白家老爷子久不出门,但地位仍在,府尹大人绝不敢敷衍。
杨烨道了谢便要走,白士杰拉住他,“杨兄,”白士杰顿了顿,委婉道:“现在货全瞎了,你的本金也没了,这段时间我——”
“不,不用。”杨烨打断白士杰的话,他知道白士杰的意思,只是他不能每次都请别人帮忙,“多谢白兄好意,但是我有法子解决,白兄不必为我担心。”
白士杰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那句话,“你我不必客气。”
从白府出来,杨烨望了望杨府的方向,看来这次是再无退路了。他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今日已晚,就让父兄好好安歇吧,明天怕是要闹个不轻。
回到春碧堂时已经夜深,楼上楼下静悄悄的,更添萧索。
段山雪如往日那样倚在三楼围栏处等他,只是今日格外低落。
“阿烨,”段山雪迎上去,关切的问:“不是说下午便能回来,怎么这样晚?”
杨烨万千愁绪郁结于胸,什么都没说,只将段山雪紧紧的拥进了怀里,嗅着段山雪耳后的清冽气息,直至此刻才终于获得了片刻安宁。
“阿烨怎么了?”段山雪轻轻在杨烨背上捋着,不安愈发强烈推荐,“今天,有什么不顺利吗?”
杨烨摇摇头,“让小福把饭菜送进来吧,我们吃点东西。”他抵着段山雪的额头蹭了蹭,温声哄道:“多少要吃一些,你都答应我要长胖了。”
“阿烨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段山雪着急的问,他无法不担心,特别是许广垣还在这里,他真是怕在这个关头再有一点风吹草动。
杨烨很是歉疚的看着段山雪,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太蠢才造成了这个局面,“我,”他有些犹豫,怕段山雪更加郁闷,但这事总归瞒不住,于是他便含糊的坦言道:“我的货出了问题,全赔了。”
段山雪大惊失色,立刻就想到了许广垣,:“为什么?出了什么问题?”
杨烨又安抚的蹭了蹭段山雪的额头,揽着人边回房边尽量轻松道:“今早给铺子送过去的时候发现都是烂布,所以全赔了。”
“怎么会是烂布?”段山雪抓着杨烨的胳膊,疑惧道:“是许广垣,是他害你?”
杨烨赶忙捧住段山雪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没事,我已经报官了,白兄也说一定会督促府尹查明此事的,你别担心。”
“这个卑鄙小人!”段山雪惶恐无措,又恨又悔,当初就不该心存侥幸!
“没事,没事,”杨烨紧抱着段山雪,“别怕,我已经想好了,明早我就回家,”他顿了顿,侧头在段山雪的耳廓上亲吻了一下,决心道:“一切还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一样,明天我们就离开这。”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虽然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选择,但这次,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段山雪抬起头看着杨烨,惴惴不安的问:“回家?你大哥他们,他们……”
“没事,别担心。”杨烨轻抚着段山雪的脸颊,故作轻松道:“我娘的奁产留给我了,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而已,没事的。”
段山雪只觉愁肠百转,杨烨回家拿钱必然不会轻松,否则之前也不会那样困顿。
他又想起了柳柳临死前的话,他究竟凭什么,能拥有一个杨公子?!
“山雪,”杨烨见段山雪眼圈盈泪,慌忙抱住人吻了又吻,极致温柔的安抚道:“别怕,别担心,好么?”他抵着段山雪的额头,满腔的柔情眷恋都在眼中了,“明天我从家里回来,我们就离开这,之前我已经选中了好几个小宅子,你选个最中意的,我们就在那安家。”
段山雪点点头,眼角的泪还是没忍住,流了下来,“哪里都可以,”他紧紧抱住杨烨,“只要有阿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第二天,两人起的很早,杨烨急着回家,这次回去怕是再也没有余地,想到要与亲人彻底分裂,这其中滋味当真是苦涩难言,他实在不愿面对。
段山雪知道杨烨此去定然会受苦头,心中自然也是愁闷难当,可如今山穷水尽,他们实在别无他路可走。
两人洗漱妥当便坐在桌边吃早饭,杨烨怕段山雪担心,不断温声哄着人,可就在这个时候,鸨公突然来敲门。
段山雪霎时心头一紧,强烈的不安怎么也压不住。
杨烨揉了揉段山雪的手,轻声安慰了一句,起身去开门。
“杨公子,”鸨公进门就哈腰打招呼,挤着一脸干笑问:“您前头押付的账银可已经没了,您看,您还包着雪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