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尘封到连韩洛溪自己都误以为已经遗忘掉的记忆,再一次被启封,纷纷涌现在脑海中了。
那年韩洛溪刚上高一没多久,参加了学校的一个作文比赛,比赛的主办方在银海,他们承诺,在校赛中获得一等奖及以上的选手,就有资格参加国家级的比赛,如果在国家级比赛中获了奖,这个奖就会成为高考一个重要的加分项。
经过初赛复赛,韩洛溪顺利地晋了级,获得了去银海和全国各地的选手们一比高下的机会。
行程和住宿自然是主办方掏钱,只是他们选择的酒店位置比较偏僻,当时正值七月盛夏,夜间凉风甚少,蝉鸣聒噪,韩洛溪一个人呆在小小的房间里,尽管他把空调的温度开到了最低,可躁动不安的心情依然如同那炎热的天气一般。
早就到了睡觉的时间,可韩洛溪毫无睡意,只是在狭小的空间内来回踱着步子,想着第二天即将到来的比赛,虽然走到这一步,自己已然是身经百战,可一想到明天的对手都是从全国范围内层层选拔上来的“大佬”,他还是觉得有些紧张。后来,为了缓解紧张,韩洛溪决定下楼透透气,顺便再买两包薯片吃。
卖薯片的二十四时营业便利店开在酒店的对面,想要到达那儿,要经过一条不宽不窄的马路,当时已经是夜里将近零点,连街边的路灯都开始稍显暗淡,马路上更是看不到一辆车的影子。韩洛溪走到了马路对面,却在街道的边沿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三十岁左右,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气若游丝,满脸满身都是血污,胳膊上的动脉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汩汩地向外淌着鲜血,显然这个人是发生了车祸,已经昏迷了过去,只有心口那剧烈跳动的心脏还能证明这个人没有完全失去生命迹象。
肇事司机已经逃逸,这个点街上已经没有车辆和行人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再来救他,韩洛溪知道,如果连自己也冷漠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将其置之不理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命大概率是保不住的,尽管有被讹诈的风险,可见死不救这种事,他的良心还是不允许他做。
韩洛溪把一直挂在脖子的学员参赛证拿了下来,用上面的绳子捆扎住男人正在流血的胳膊,然后拨打了120,直到看着救护车来,把他抬进车内了,韩洛溪才放心地去了便利店,买完薯片就回酒店去了。
韩洛溪回去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参赛证绑在那个男人手臂上了,不过幸运的是,这并不影响比赛正常进行。
被救的那个男人正是沈惊鸿,当时,星泽传媒正在经历低谷期,股价跌了好几个百分点,旗下很多艺人被别的公司挖了墙角,招纳新的练习生时又遇冷,当时许多人觉得在这个公司呆着没有希望,纷纷选择跳槽,任由星泽董事长和沈惊鸿想尽办法,甚至苦苦挽留,却还是留不住人。
深夜,精神崩溃的沈惊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没有开车,纯步行。没有心思去看信号灯,甚至没有心思查看一下马路两边,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一辆值夜班的大货车朝他疾驰而来,将他狠狠撞倒在地上。
经过抢救,沈惊鸿在ICU里足足呆了两天才醒过来,醒来后,他发现了身边凭空多出的那张学员参赛证,后来一咨询当天值夜班把他抬上救护车的护士,他才明白原来是这参赛证的主人救了自己。
住院期间,他就把那张证件放在手里,摩挲着,反复观察着那照片上青涩稚嫩的脸庞,那看起来十分温暖又清秀的五官,反复回味着照片下那个好听的名字——韩洛溪。
无法否认,他感激这个孩子,他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沈惊鸿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的环境里,却也看惯了上层人士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以及下层人为了攀权附贵甘愿接受潜规则的堕落不堪。
他潜意识里默认,人都是趋利的动物,天性薄凉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那些所谓的人情温暖、人间大爱,不过是些假大空的幼稚话,即便存在,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它们就像镜花水月那般空虚,那般伪善。他所获得的蜜糖,都是踩着刀尖得来的,那些就算疼痛也不得不遵循的人情世故教会了他,想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生存下去、混出名堂,就要时刻警惕,要尽量冷漠,要变得圆滑,不能像温室花朵一样同情心泛滥,更不能把真正的善意留给敌人和素不相识的人。
可韩洛溪的出现,让他用几十年来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默默动摇起来了。
沈惊鸿痊愈出院后,专门去了这个作文比赛的主办方打听韩洛溪,主办方却说比赛早就结束,这孩子已经回家去了。再后来,沈惊鸿让星泽东山再起,却始终没有忘记韩洛溪。他派人去打听他,调查他,想找个机会当面跟他道谢,却又怕贸然闯入会打扰到他的正常生活,把他原本正常平淡的日子搅得一团乱。
等他毕业了再想办法去找他吧,那时的沈惊鸿如是想道。日子就在经常忙碌和偶尔的纠结中过去了,沈惊鸿将这件事深深埋在心底,几乎成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在偶尔的夜深人静之时,当年的画面会以想象的形式重现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