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拿到了各种“分家”之后签定的合同,孟盛夏心里也没有实感。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堂姐会这么做,或许说,没有想过她可以做到这一步。
逢悦的母亲的确是因为孟景明的失信而自杀的,这一点让孟盛夏不由愕然。他隐约从他们的争吵和谈判之中,得知了孟景明曾经考虑过和妻子离婚的事实,然而无法理解为何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从娱乐圈返回家族,抛下了看似亲密无间的情人,导致了如今的结果。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概永远无法从知情人口中得知,他也只能选择沉默。
对于逢悦的补偿,孟盛夏觉得怎么做都无法偿清那些痛苦。他猜逢悦与孟依斐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或许正是因为孟景明的无情结为了同盟,以期完成什么“复仇”。可他也为她们感到无奈,即便她们的计谋对孟景明实现了诛心,孟家应对此事的方法,也不过是像对待商业交易一般,以冰冷的谈判和合同暂时换来了对方的“既往不咎”。
金钱可以弥补一切过往的伤痛吗?孟盛夏感到迷茫。他从小对金钱的份量没有太多的概念,这还是头一次意识到金钱原来也可以用来“敷衍”痛苦。
然而对于逢悦来说,她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孟依斐凭借自己的身份还有鱼死网破的机会,而她不过是做无用功:继续报复不过是适得其反,可能连现在得到的补偿大概也会失去。她的身上毕竟流动着和他们家族相同的血脉,“见好就收”这一点,在孟依斐的帮助下体现得淋漓尽致;她甚至在财产公证之后就迅速离开了国内,不做孟依斐大刀阔斧兴办自己一套人马路上的挡路石。
这一系列的事件之后,最令孟盛夏惊讶的不是自己家族成员的漠然,还是孟依斐的决绝。她借用逢悦一事和即将发酵的舆论逼着自己的父亲交出实权,实际上早在背后处心积虑架空了自己的父亲——怪不得她在国内向来成绩优秀,却只是去了Y国水了硕士学历就马上回国,看来是为了避免在她离开的时间里露出破绽。
这数年来她步步为营,终于换得了本来就看不惯作风轻浮的孟景明的各方人马的支持。孟盛夏明白孟依斐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心怀鬼胎:对付她一个“小女孩”,不过杀鸡焉用牛刀,然而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和自己的父亲撕破了脸皮,选择如履薄冰地握住权力。
虽然孟依斐最后在孟柯与的协调下选择退了一步,没有同自己的父亲在新闻上“对簿公堂”,也阻止了逢悦母亲的事情将会引起的满城风雨,不至于使双方玉石同焚;然而对于此时如履薄冰的孟家来说,她所制造的一切风声,又是一阵需要许久时间才能平息的sao动。
孟家本来这几年的经营状况就令人担忧,这一出家族闹剧更是雪上加霜。孟盛夏也是这一次才惊觉,家中的公司不知什么时候从实业转向了金融化。他小时候常常在那儿玩耍、被他当做冒险地的工厂早已重新规划,现在成了原地拔起的商务与自住混合的楼宇,而其它的工厂大多也都被转手,不便产权分割的便直接闲置,堪堪以缴纳税款和物业费维持着使用权;剩下还在生产的工厂,也面临着产业转型升级带来的结构改革的压力,以及销售层面跟不上物联网时代chao流的隐痛……甚至连金融化本身所采取的一系列举动,投资亦或是股市,也受到了国际局势持续低迷的经济发展趋势影响。
现在的孟家在孟盛夏看来,不过是个光鲜亮丽的空壳子。虽然一直在寻求着新的资金注入,可是仍旧不能达到净利润与亏空的平衡。高倍杠杆的存在,正在悄无声息地吞掉利润,负债率年年走钢丝,即便不停地招聘新的员工,也无法遮掩裁员人数追随负债上升的事实。但凡这时候有谁有心以注资的方式、趁机以拉高股价诱使散户入场随后再大量抛售,那么不仅是公司自身,投资的股民也将面临灭顶之灾。可是,他们更无法承受退市带来的一系列后果。
然而他先前选择了站在孟依斐这边,这时候骑虎难下。孟盛夏只能在装作自己一无所知,而一切的困难都有其他人来兜底;乖乖当好自己堂姐手下的“提线玩偶”,不要在这个时候闹出更多的事端来。
孟盛夏越发投入到繁忙的工作里去,以没日没夜的疲劳麻痹自己,以去忘却自己现在要面对的事宜。颠倒日夜的工作中,孟盛夏已经失去了对于时间流逝的概念。他唯一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的,就是室外越来越热的气温,叫他脱下了笨重的衣物。然而越来越温暖的天气,并没有消融那一日在他心中残存的冰霜;每当合上眼的时候,他脑海里就有数个影子交替着出现,撕扯着他的睡意,叫他惆怅而懊悔。
没有人会比牧周文更爱他了。
在他为自己的家庭一步步走向支离破碎而深感无力的时候,总会回忆起对方的笑容,那双饱含着温情和坚定的眼睛,无需言语,总是在述说着对他的爱意。
孟盛夏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轻视,他曾对严恩和许迩颂的感情感到疑惑,甚至为他们两人激烈的感情不屑一顾,然而轮到自己的时候,他才知道爱情可以叫人何等失魂落魄。
孟盛夏这才恍然大悟,他们的关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