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绾藏着脸,不知道旁人的脸色,杜柔却十分满意他们的反应。地上的经理吓的泥滩子一样哆哆嗦嗦,她穿着裙子不好蹲,拿脚踩了他的脸:“你怎么欺负我家绾绾的,以前的帐我不算了,以后你也别在我家的地界干了,省的脏了这块地!”钟绾其实想说经理并没怎么欺负他,能给他这份工作已经是大好事,他又不是真的杜家的人,配不上杜小姐这么替他出头,杜小姐这会儿做的越多,他将来越解释不清。
可是杜小姐声音高,一句一句都是护着他的好话,杜三爷怀里暖又热,脖子上一突一突的血管连着心脏跳在钟绾耳边,钟绾忽然就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
他自十几岁出门做小工起,见识过无数不知来源的恶意,黑心的店老板克扣他工钱,发着烧也要他站几个小时的台,卖包子的女人嫌他穿着裙子是个不正经的,拿过了夜的吃食卖他,他把rou抠出来给钟岁吃,自己吃面皮,钟岁却嫌不好吃,咬了两口扔给了窗户外头的狗……
钟绾想,如果那些人能无缘无故的对他坏,那这二位先生小姐,能不能是无缘无故的对他好呢?也许真有不全黑心的富人,真见着他难和苦,真愿意伸手拉他一把,真让他不用再当舞男、暗ji和“服务生”了?
这搁在平日里是钟绾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天这么冷,日子这么苦,他为了保住他爹的命和他哥的学费愁的不见笑脸,哪有闲心想梦里的好事儿?
可现在不是平日里,他抱着的这个,是开了聚华饭店的杜燊杜三爷,那个护着他替他出头的,是杜家二小姐杜柔,在北平城里谁不知道杜家,谁不知道杜燊?有这二位当靠山,钟绾想,我还怕什么呢?再者说了,名声赫赫的杜家,过了今天,又能愿意和他一个小服务生有多大关联,置什么气?大不了就是训他一顿打发了,还真能要他的命吗!
钟绾想来想去,想通了,心里卸了担子似的轻松了不少,倚在杜书寒怀里,没那么紧张了。杜书寒也发觉怀里这个不再发抖,抱的也没刚开始时那么紧,他不知道钟绾自己想了什么,但杜柔再这么骂下去,全北平的人都该知道杜老二是个泼辣的女人了,他单手搂紧了钟绾,另只手拍了拍杜柔的肩膀:“老二,老二。”
杜柔骂得正起兴,杜书寒走了大半年她天天忍日日憋,就怕说重了话让其余几房的叔叔婶婶揪她的错处连累杜书寒,这会儿且还收不住,她没理杜书寒的打扰,准备喝口水继续,杜书寒却又拍了拍她:“二姐,”
杜柔和杜何燊是双生子,听接生婆说,本该是杜燊先出来的,可生产那日杜老夫人跌了一跤,把胎位摔坏了,来不及送医院,家里的接生婆硬是先把杜柔拽出来,再生的杜燊,——他爱头疼的毛病就是从这儿来,所以杜燊极少喊杜柔姐姐,每逢喊就必是出大事。
于是杜柔被他叫的一愣,杜书寒面无表情:“绾绾发烧了。”
耶 绾绾是小太太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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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发烧?”
杜柔的火气被杜书寒一浇,“呲”一声全熄了。她从杜书寒怀里挖出钟绾的小脸来,捧着腮贴了贴他的额头,果然热烫的不像话了。她拽着杜书寒的胳膊往外走,也不怕跌了钟绾了,急急说:“走走走,上医院,烧成这样了你还跟我这儿扯皮,你是真不知道心疼人啊——”
杜书寒确实早就知道了,他甫一把钟绾抱起来就察觉到他体温好像过高了点,原来远远的看着他小脸煞白头上冒汗,以为是他做了亏心事,吓的,没想到他反常的笨劲儿和腻乎气全是因着发烧。钟绾偏偏自己还没察觉,热腾腾的像个小蒸笼了,还乖乖巧巧的坐在杜书寒怀里,搂着人脖子的胳膊露在外头,晕陶陶的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更别提警惕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了。
他本来也没有厚衣裳穿,入冬了全身上下也只穿薄薄一件短旗袍,底子早就造坏了,早上出门冻了一遭,在饭店里一天忙,也没得空吃点东西,下午又惊又吓的闹,可不就把病气全激出来,一气儿把他烧晕,烧傻了!
于是杜三爷抱着他家小太太上汽车的时候,聚华饭店的服务生可算全看见了,钟绾娇的很,人杜三爷搂着他不好弯腰,轻声慢气的问:“松开我,自己能进去?”结果钟绾愣是没理,搂着杜三爷的脖子好似哼唧了两句什么,具体的旁人没听见,但就见着杜三爷真就那么团着他,大高个儿挤进了黑色小轿车后座,后座窄,钟绾就坐男人腿上,到这时候了手还没撒开呢!
车门被司机哐一声关上,除了提着钟绾东西的云彩,旁的服务生全羡慕的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钟绾这么得杜三爷的眼,扔在这里大半年没见,一见着就亲热的丢不开手了!
杜柔坐前座,吩咐司机往协和医院走。
钟绾烧的晕晕乎乎,也不知道害臊了,闻见车里新皮子的味道,他头疼胸闷,觉得刺鼻,更往杜书寒怀里躲。杜书寒抱着他,一双长腿本来就没地方放,被他挪挪蹭蹭的闹不停,更觉得车里逼仄,满鼻子都是钟绾身上的香气。钟绾烧的不轻,身上热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