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的某个清晨,陆丰从影卫司返回陆府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小柔的失踪。
而他前夜踏入影卫司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没抓到舒雪痕。
宦海沉浮,他人生中受挫败的场景也不少,大争不看尺寸成败。
但是这一次,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将那天晚上值守的护卫仆役全打了个半死,心中也依旧狂躁难解。
她曾经存在过的这间屋子,除了她本人不见了,其他东西都原封不动地待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甚至他们二人痴缠途中,弄皱的床铺都维持着最后一次见她的情状。
陆丰空对着屋子守了一天,那张写满了自己名字的字卷被他反复揉捏又铺展。
没什么的,陆丰安慰自己,反正世界上任何美好的东西存在就是为了消失的,她也是。
陆丰,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浪费时间。她跟着逃犯跑了,这不是很容易解决的问题吗?你甚至知道那个逃犯的老窝就在雪落山庄,递一纸奏章上去,朝廷自有大把的官兵把那个狗屁山庄杀得片甲不留。
到时候,你不就能把她找回来了吗?说不定还立了大功一件,离宰相之位又近了一步。
魔鬼在他耳畔低语,陆丰形如鬼魅地坐在桌前,双手几乎要抓破她写的那些字卷。
做正确的事,对他来说,头一次如此困难。
本来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从发现舒雪痕和小柔如出一辙的字迹开始,他就开始筹划了。和长宁公主合作利用影卫偷偷逮捕舒雪痕,严刑拷打逼他说出倚剑山庄和五玄图的事情,找到五玄图以后他就可以位极人臣!到那个时候,他这辈子将永远摆脱陆昌明的阴影!
而他的柔儿从始至终,只会是那个什么都记不起来,在他怀里唤他公子的女孩!
没想到算来算去,没有一件事朝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到底哪里出错了?
陆丰强迫自己聪明的大脑飞快运转起来,强迫自己从暂时失去她的愤怒和恐惧里剥离出来
据说,陆丰第二日从小柔房中出来以后,整个人形销骨立,仿佛一夜间历遍了生死。
可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睡觉、不是用餐、不是沐浴,而是立刻传了亲信快马疾驰去江南调取几卷两年前的旧案卷宗,又亲自借了父亲的名义去刑部查阅近二十多年来与皇族有关的种种记录。
从那天起,每多一天,陆丰就多挂一只纯金的鸟笼在院子里,几十只空荡荡的鸟笼悬在头顶,竟像极了一个巨大的牢笼,铺天盖地般向陆府倾轧下来。
二十年前,陆昌明开启升官命途之前,有人放出消息,五玄图在甘州边境上再现,一时间有点想出人头地的江湖人都抢破了脑袋往甘州奔去。
一月之间,甘州等地大大小小的门派商贾只要被扣上了私藏五玄图的帽子,那必然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搏斗。好多门派都在那场混乱之中,永远地消失了。
而后来倚剑山庄的庄主林山海亦是从江南远赴甘州的江湖人士之一,不过这位一向以仁厚著称的大侠不是去甘州夺宝的,反而是奉召剿匪。
当时本朝刚立,百废待兴,朝廷兵力不及的地方,难免要找一些江湖门派去做,事成之后,再封赏个好听的荣誉,对一部分有本事的江湖人也算是个上升机会。
林山海到了甘州之后,眼见饿殍遍地、众人厮杀的百般丑态,一时义愤,登高怒斥台下诸人愧对一身武艺、愧对天地祖宗、更愧对家国山河!
一番慷慨陈词过后,又不惜自伤身体以表明自己绝不愿为一己私利,迫害无辜的志向。竟然也引得不少江湖人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加入到了林山海剿匪的队伍里。
他们要剿的匪徒,是一支伪装成正经商人,其实暗地里做人口生意的番邦商队,主事的匪首姓舒,单名一个炎字。
按照刑部卷宗的记载,剿匪最后大获成功,五玄图却再无提及。
陆丰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虽然舒雪痕和倚剑山庄的仇怨算是一个新信息,但这不是重点。
当年剿匪之后,林山海出尽了风头,倚剑山庄也从此蒸蒸日上,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两年前他捡到柔儿,并且觉得她和五玄图有关系,就是更多地联想了一层,反正二十年前甘州那么混乱,剿匪和五玄图交织在一起,未必就不是挂羊头卖狗肉。说不定林山海是早知道五玄图就在那匪徒手里,借了个好听的名头又剿了匪,又独占了五玄图。
否则倚剑山庄名声那么好,谁有那么大仇怨在庄主独女大婚之日,灭人满门?难道不是为了五玄图去的?
后来知道她那个该死的夫婿还好好活着,陆丰几乎确定,五玄图就在舒雪痕手里,所以选择和公主合作。
现在看了卷宗,原来当年剿的那个匪首还姓舒,更多地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但他真正想搞清楚的,是倚剑山庄灭门惨案里,柔儿和舒雪痕都活下来了,为什么卷宗里清点的人数是全庄殒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