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苹果
沈君怀也算一个踏遍万花丛的纨绔。浮华场里各花入各眼,他自认只是耽于声色,而非真的要和谁走心。他睡的多是年纪相当的女生,有那么几回醒来后发觉抱着的是同性,也没对做出此等安排的始作俑者有过追责,只不过几次累加起来,实在厌烦大清早就扭捏着靠过来的小男生们——该称手的地方没一块称手,只有腰够细,顶个什么用?——从此也就谢绝了送上门来的同性伴侣。
他却不止一遍地回想起尹少艾。
那个和男孩们同样没胸没屁股、只有腰够细的尹少艾,窝在他怀里时就像一具做工Jing巧的人偶,醒后要逃脱也不敢碰他借力,只晓得向外翻身……倒是聪明得可爱。
等尹少艾勾连着裙子站定了,沈君怀才算正式把尹家新来的儿子收入眼。
应该是对方闭着眼时就漂亮过头了,所以他并没有对尹慕然嘴里“哥哥”这个说法有过疑议。他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见它拽了个文绉绉的句子:“少艾,好漂亮的名字。”
他哪里是要夸名字啊。
那天再一次和尹慕然作别后,他又去了尹家花园一趟,在秋千旁折下了一支重瓣蔷薇带回家。
没了土壤,只用水养着,那朵花只能活三四天,前四十八小时盛放,后面开始衰颓凋零。这时间不长不短不多不少,正好是沈思撇下他的时段。
他放话和沈思学做生意纯属放屁,本身不过是给沈知临搭个台阶下,没有一点儿在生意场上扬名的打算。谁能料到,沈思在老太爷面前用一枪“收买”了沈知临的人,过后还真的教起他商业上的事务了。
这三天沈君怀得了空,没出去鬼混,更多的时候是专心守在茶几前,逗弄琉璃瓶里的蔷薇。好好一朵能开到颓败的花,被他弄得“未老先衰”,早早地掉完了花瓣。
他也没想到,隔天专门挑了个拜访尹家的午后的时间点,竟然见到了女佣“逗弄”尹少艾的画面。
尹、孙二人都不在家,佣人通报也是通报到尹慕然这里。沈君怀踏进尹家正厅时,正瞧见尹慕然风风火火地从二楼走廊向房间里走去,根本没想和楼梯上向她而去的佣人交谈。她跨进房间,关门声音震天响,把整个世界都关在了门外。
主人如此,客人微微一笑:“你家小姐今天吃枪药了?”
几个女佣互相看看,可能是觉得客人的笑脸要比自家小姐的火气来得安全,最终一个较年长的站出来:“少爷闹脾气不吃午饭,小姐去劝,足足十几分钟,都没把小少爷劝出……呃,房间。”
沈君怀被答话的佣人引着来到了尹少艾房门口,觉得“房间”一词还是有些委婉了。
尹家这座宅子是中西结合的典型,从大门到前院都取了移步异景的造园方法,别墅区则顺应了欧式风格,多的是靠枕,这一点尤以卧房为甚。
那张床上堆了六七个枕头,纹样华丽的被子在床头鼓起一个包。床边是花窗……和一个脸面较为年轻、但气质颇为凝练的女佣。
她显然很会拿捏此情此景,手上分明只拿着手帕,却说:“您在被子里藏多久,我就端着碗在这里站多久。”
那个小包动了动。
沈君怀挥退带他上来的那个佣人,自己则上前半步,侧倚着柜门站好,看着那个鼓包里钻出来一个小脑袋。
因为是侧脸,看不真切那张脸上是否流泪,但女佣上前用帕子擦拭的动作和话语都证实了这一点:“慕然小姐其实是想和您玩呢,她刚才在这站得比我多久,您不要伤心啦。”
尹少艾推拒开那只手:“我才没有伤心。”
嗓子都哭沙了,还不伤心呢。
女佣放下帕子,拿起床头柜上的小碗和汤匙,很是耐心地坐到床侧哄着:“对,您才不伤心,不伤心的小少爷吃点东西好不好?”
沈君怀都要被女佣哄三岁小孩的语气给逗乐了,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女佣坐得有些距离,尹少艾大概是怕碗里的东西顺着汤匙滴落脏了被子,所以推开一点被子,挪动着坐到了女佣身边吃东西。
沈君怀站得远,只能看到尹少艾的长发披散下来,进食间影影绰绰地露出一点雪白的背部。
他又站了一会,还能看见那段柔软的腰身下,压着隐约的蕾丝纹。
“饭”后,尹少艾目送女佣出了门,才发觉前几天抱自己回屋的沈家少爷站在房内。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久,他本想下床收拾收拾自己,这下又拿起被子盖回了身上,看了沈君怀好一会只憋出一句:“您好。”
沈君怀收敛了七情六欲,拿出一个老少皆宜的笑容:“你好呀。今天原本是来探望伯父伯母的,谁知道不仅他们不在,连慕然都没见上一面。”
紧接着他又问:“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他卸去了话语里所有和“我”有关的字眼,很容易让人安心下来。
尹少艾揪着被子点点头,看着沈君怀反手带上了房门,从书桌旁抽了把椅子带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