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休憩之时,你看着明珏下巴抵在书桌上写作业,时不时抬眼看你,与你的视线撞到一起。那时的你只是眉目温柔一弯,坦然地笑笑,明珏便默不作声收回了视线。
这是游阙的家,明珏闲热、口渴,差使对方下楼给你们买冰糕冰水去了。你刚跟朋友打完篮球回来,身上的汗水亮晶晶shi答答的,也不太适合立刻喝冰水,但看着游阙顶着大太阳给你们买回来的冰水,你还是将塑料瓶身捏在掌心里汲取上面的温度,冰冰凉凉的一片。
明珏将头发扎成了马尾,似乎嫌搭在后背难受,又将手腕的皮筋拿出来将头发扎成了丸子,大夏天的还穿着长裤长袖,你看着都嫌热闷得慌,便问他要不要冲个凉换件衣服什么的,你记得游阙的衣柜里有不少适合他的宽大衣物或是短袖。游阙将手里的香草味冰淇淋递给明珏,有些微的融化了,水珠也淌进手心里,明珏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冰凉的顶端,听到你的询问也只是摇头。
他脸都热红了,却说:“我不热。”笔尖还在作业本上涂涂点点,“我哪有时间啊,人都要玩疯了,作业还没写完,今天都最后一天了……”
你笑得更欢了,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明珏便眨着眼抿着冰淇淋,目光灼灼地看着你,“哪像你这么聪明啊,听课听一遍就懂,题目看一遍就会,也没人管你的成绩,天天自由自在的……”
嘴角的笑意忽然收敛住,但你还是强迫自己不要被这些话影响到,毕竟是实话,也的的确确没有人会管你的成绩,写完假期作业,考出优异的成绩更像是母亲吩咐的任务一样。你是她的孩子,便要好好遵守这个规则,没什么实质感。你也听游阙说过,明珏家里人管他管得很严,经常被关在家里写作业或是其他的。今天也是找到了机会才会出来一次。除去这大热天的要穿成这样,其余倒是没什么异样。
但你还是瞅见了明珏解开最上面纽扣时脖颈处若有若无的红,你没想那么多,只当他被蚊子咬了,还给他擦花露水,驱蚊的药水。他都默默地看你,再露出微笑跟你道谢。
他是游阙的发小,他是你的朋友。
关心他是应该的。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才对啊。
……
你倏然睁开了双眼,只看到了白茫茫的天花板。
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头痛欲裂,你扶着额打量了一遍周身的环境,只感到陌生无比。这是哪里。你的脑海里充斥着这句话,但可能确定的是,这里绝对不是你的家——没有恶心的味道,也没有床栏上用来禁锢你自由的锁扣。
你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你已经跑出来了。
——游阙放走你。你以为他会耍弄你,但你真的跑出来了,轻松得不可思议。
——可是,现在自己又在哪里。
你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袖,也是陌生的,全身的衣物似乎都被换过一遍了。你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动了动肢体,没有先前那么疼,也没有那永远装在肠道里的Jingye。你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想着下床。拖鞋都是粉粉嫩嫩的,你又抬头奇怪地打量了一遍四周环境,扶着床栏杆直起身子,步伐缓慢地往房门走过去。
你勉强记得自己出来没多久便晕了。可能是太久没进食的原因,又或许是小三给你注射了什么别的药物的副作用。
肚子还是空荡荡的,但你浑然不觉自己有任何的不适感,看了一眼手背上显眼的青紫,和一点血红的点,便明白了一些。你得跟将你带回来的人说一声谢谢。你这样想着。
出去房间,走过一段过道后,会发现客厅的区域逼仄得可怕。你听到了沉闷的呼吸声,还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又在叫了,你寻着味道过去,先是看到了在沙发上睡觉的人,再是正在厨房做饭的人。
你靠在门上看着对方的背影好久。
水声在锅内沸腾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尝汤时说出的“好像太咸了”。
你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喊了一声,“贺祈?”
对方的身子一顿,转过身,露出微笑,“表哥,你醒了啊。饿不饿呀?我快做好饭了。”
微笑时半脸的伤疤就会堆积起来,形成一道道深刻的褶皱,看起来面目可憎。正常人看到这种出现于人脸上的疤痕应该感到恐惧,因为丑陋,但你不知是看习惯了,还是被那两个畜牲影响了,你只呆滞地看着对方,看着与你已经有多年不曾联系,却始终对你保持友好态度、微笑的人。
——现在真正丑陋的人,该是你自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