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旦成为全职母亲,就被赋予了独自战斗的使命。
被打扫的光闪洁净的磁砖又溅上了野蛮女娃的碗中物。
垃圾前天刚倒,短瞬里又聚积呕心的秽味。
早七晚五的生理钟定时进入战时体制,只为随时接应女儿丈夫的任何急迫需要。
姜成豫给的餐费只剩三餐的份,刚吵完架的她今晚该如何开口索取?
若要罢工,无人响应,若要求给薪,专家学者说妳的劳动不允许算入社会经济价值核算体系。
似是而非的乞丐,乏人问津的合法妓女。
伫在客厅,可以自窗牖眺望K市独有的蔚蓝海景。家,本该是避风港,此时却形同监狱,服刑人只得遥望头顶蓝天。
遽然间,琅琅电铃声敲响整座客厅。
客厅充盈著暖洋洋的日照光,进到她眼里却恍如蒙上一团白雾。
白雾里,那扇实心木门被聚焦上无数道锋芒,只待开启,迎向你。
是你吧?
狱里好冷,把我掳出去吧。
如果利害一致,一起疯一回吧。
她抹去下颔残留的玻璃珠屑,缓缓压下半锈的铁把。
江......太太好。
在门后现身的人影意外不只一幢。江致煊的沉静气场全遭咧著嘴的江太太挡在后方。
哎,妳好妳好!我儿子昨晚忽然说他曾被妳们家请吃饭,我就念他咋过好几天才跟我讲,让我好过意不去呀!
易愉连忙陪笑,不必的呀,就是简简单单煮一顿罢。
不不不,听小煊说你们还煮了虾子,他可特爱吃虾了!满口扯什么低脂蛋白质,每回都要啃光一大桶。
易愉抽著嘴角,很想寻个竹条去抽那耍过她的畜牲几下。江致煊撞上她射来的视线,心里没产生半丁点儿畏怖,倒是脸上身上被她瞋过的地方感觉特别酥痒。
江太太没注意到他俩似有若无的眼神交流,继续顾著道:之前说了要请妳吃饭,也没请。刚好今早我们从他婶婶那收到三箱西瓜,姜太太就来吃点儿吧!他婶婶种的瓜很甜咑!
易愉踮起脚,才见江致煊两条胳膊抱着颗巨婴般大的西瓜,皮下数条青筋为抵抗重力而一凸一凸地搏动着。
事到如今,拒绝人家盛情已显得太过矫情。
......那就谢谢啦,麻烦妳啦江太太。
半只脚踏进江家,一股违和感随即袭来。
零星散落的狗食已被全数扫去,露出一格格清洁的小白瓷砖。茶几上不再堆满食品空盒,桌椅沙发也不再挂著待洗的衣裤,要不是家俱摆位毫无变化,易愉都要怀疑自己踏进了另一户家。
当屋子陷于凌乱,眼前所见亦为模糊;然一旦经过打理,重新再看就犹如换上了副新眼镜,一切显得清晰分明。
一只狗子从沙发底下倏地钻出,嚣张地朝她狂吠,蜗型的尾巴左右剧烈摇晃。
汪!汪!汪汪!
超级干净!是吧?江太太踹了一脚家霸:也是我们小煊打扫的,他几天前不知是咋地想通,没吭一声就把家里全扫了一遍!我儿子咋那么的棒!
妈....她还没坐下。
诶对对对,姜太太妳坐这。
她肉乎乎的手搭到易愉肩上,笑盈盈示意她坐下。
妈,她姓易,不姓姜。
易愉顺着低幽幽的嗓音往门口看去,见江致煊沉着眉眼,不直视她,拥的西瓜满怀将它安放至砧板,动作之轻柔俨然在对待一名真正的婴孩。
诶,你,你这孩子胡说啥呢?
江太太,易愉终于插话,我姓易名愉,简易的易愉悦的愉。就叫名字吧,叫姜太太多生疏。
啊....这,她尴尬地嘿嘿笑,哎,那妳叫我阿霞好了!我年轻时老公都爱叫这个字。
易愉也堆起笑,娇嗔著说:那我叫妳小霞姐好了。
江太太乐不可支,全身抖动,也小愉小愉地唤了起来。江致煊冷眼瞧着那媚人不眨眼的做精女,嘴角神经止不住上扬,只好怪模怪样地咬住下唇。
又寒暄一阵后,江太太亮出刀子,豪快地杀开那只翠绿巨婴,鲜红的透明汁液缓缓流淌,里头瓜肉晶莹剔透,也同样熠著消暑的水色。
三人围着小茶几,在狭长燠热的小客厅里啃起西瓜。
江太太一面吮著瓜皮,一面像是在同为人母的易愉面前逮著机会,不停夸耀着自己儿子天好地好。易愉想起林素鸾酸溜溜的话,心里也像翻倒了瓶醋,反倒听得有些不畅快。
好在救赎之声铃铃响起,江太太猝不及防地站起,诶!等等,我去接个电话!晃着一身肉奔进屋里,留下一女一男一狗在客厅面面相觑。
家霸一见女主人离开现场,狗身子立马凑近易愉,伸出肉掌拍了下她小腿肚,没大没小地讨要西瓜。
易愉无语瞪着那跋扈的狗,只闻一旁江致煊凉凉地说:别给他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