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惶一夜,张泽落荒而逃。
开车上半山,城中着名的情人坡,能看到日出,只是天气预告播报过了,今晚有雨,所以登顶的人也见不到。
张泽驮在方向盘上,看万家灯火一星一盏熄灭。
他也有今天,有家回不得。
到底为什么,他和朱励会变成这样?曾经执手红日下热吻的恋人,以为找对人,青山不老,逃不过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咄嗟之间惊醒,枕边人已换了一张面孔。
他在外应酬,也被塞过佳人在怀,男人要办成点事,太孤高不行,都是玩玩的,逢场作戏,他没对谁动过真,拒绝一次两次,逐渐也就懈怠了。男人们深谙寻欢作乐的道理,争名逐利,不就为了睡更多的女人。张泽是Gay,不需要那许多红颜,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对他钦慕敬仰,百般讨好,哪怕爱的有一点卑鄙,何乐不为呢?
只是玩玩的,他对自己说。
惟有朱励是特别。
年轻时心动的选择,放肆过,快活过,想过呵护一生。苦呢?也都捱过了,什么都没有的日子一起打拼,叉蛋饭里的叉烧,张泽永远比朱励多吃一筷。
朱励……
朱励……
张泽努力回忆恋人,他本该最亲近的人,忽然觉得好陌生,发现自己除了他的好,对他一无所知,朱励爱好什么?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他的家庭,他的情史,原本认为不必打听,现在看来另有隐情。
朱励他……
没有阿姐……
所谓的朱美美,是他凭空想象。
他的两任前度横遭惨祸,是否也是他的报复?
那自己呢?他出轨林楠……朱励真的能当无事发生放过他们?
林楠迟迟不现身,会不会人不由己?
他遇到了什么,同他找人调查朱励有关吗?
朱励……
朱励……
张泽的心头炸开惊雷,如果一切都是他的作为,林楠是不是已经……
掏出手机,找到林楠的电话——「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死心,再试四五次,不管几次,依旧是机械调的答录。
一把乱子撒开心头。
他要怎么做?
山下,最后一片灯火也在雾气中黯淡了。
张泽心绪烦乱,在浓雾中丢了魂。
他在外躲了几天,回到公司,助理来问,林楠的合约快到期了,人还没出现,复出的道歉视频也始终未拍,又联络不上,会不会出事,要不要报警的时候,张泽做出了选择。
“再等等。”他拖延时间,“下周再不出现,通知人事和他解约。”
又问助理:“朱总来了吗?”
被对方很迷惑地摇了摇头。
“行了,你去吧。”
心下各种打算,惶惑不安,张泽一整天做事跌跌宕宕,直到被意料之外的人冲破办公室,仍有片时懵懂。
只是一阵子没见,林楠的样子变了许多。
张泽看着眼前人,虽然模样有一点不修边幅,到底松了一口气。
心神陡然松懈,人没事,还有什么关紧。
“怎么弄成这样?”张泽问林楠。
质问大过关心,林楠听见脑中“嘣”一声断裂,好像一根皮筋绷到极限,支撑了太久的神经,轰然迸飞。
他的身体不住颤栗,愤恨地望住办公桌后神情冷淡的男人:“怎么弄成这样?你当我愿意?!我出车祸啦!一个人在医院……这么久,你有找过我吗?!”
张泽被他吼的耳鸣:“车祸?”心里有鬼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假意关心,“怎么回事?”
怕他不信,调出手机通话记录,昨天深夜他还在锲而不舍地联络他,林楠的脸色稍缓。
张泽趁势安慰:“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你的手机关机了。”
手机被飞滚的车轮辗轧到粉身碎骨的样历历在目。
林楠心有余悸:“张泽,你信我!那不是车祸,是有人故意的!是他要害我!”
张泽的心噗噗跳,他已经预见,心知肚明那个「他」指谁,只是佯装糊涂,仿佛很困扰:“你先冷静,谁会这么做呢?你报警了吗?”
林楠有一刻愣怔,是哪里不对劲呢,来不及思忖,已脱口而出:“你还记得我们在MAY,就是那间咖啡厅见面的那次吗?”
张泽显然记得,但是他说:“那次怎么了?”
猛然地,一阵沉甸甸的坠落感,林楠的心神冷下来,这个男人,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要扮冷静,假装置身事外。
是坚冰化水,水成空,感情从有到无的一瞬,林楠忽地很瞧不起张泽,他眯起眼,挑开一线眼皮,细得像根磨尖的针:“你走之后,我一直坐到很晚,大约6点钟,我上街,你猜我遇见谁?”
“谁?”
林楠的眼里聚焦着张泽警惕的神情,为什么这样看他?好像手上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