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刚刚入侍东宫的两三位昭训、奉仪,正在无聊地拨弄烛花,打听太子今夜行踪的宫人正在向她们回禀……
还有那些刚刚轮换下来的宫女,站了一天,跪来跪去,没有一个不是累得七荤八素,但仍然要睡个好觉,舒心地在脸上敷些保养的油脂。万一呢,万一能够被他看到……
这有什么区别?秦王府、东宫、大内……这些女子反反复复上演的生活和命运。
如果那个穿越的口令真的有效,我能身在大唐也只有三年的时间了。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如何过,也许,我必须真的考虑清楚了。
但我真的想笑,我能有什么选择吗?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出宫去?今日太子不是还说要放还宫女吗?算了……什么也不会,出了宫又能如何过活?
除此之外,便是为妾,为婢。
其实都没关系。但为什么,突然就不能像从前一样了呢?他需要我,我静静地守护他。我能给他安宁,能用我知道的那么少的历史,给他信念。
但如今,他即将成为帝王。还会需要我的守护吗?不需要,再没有比这更肯定的答案。除了——他仍有噩梦,而我,是唯一能够服侍他噩梦的人。我突然希望不要有人能够替代我,让我仍然能够在他身边。
第50章 生妒
我难得有一个上午可以休息。却听得门外的宫女们都在议论纷纷。她们的脸上写满了羡慕,却又忍不住撅着嘴,三五一群的嘀咕。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推门出去。一个宫女见到我,连忙走了过来,“思伽姐姐,你可听到昨晚的一桩故事?”
“什么故事?”我一脸狐疑。
“太子昨晚宠幸了一个宫女。就是前些日子与姐姐一起值夜的墨儿。”
“哦?太子昨晚不是召了Yin承徽么?怎么又换了人?”我听了,心中也是一惊。
“前半夜自然是Yin承徽了。但后半夜……不知为什么,便是墨儿。侍衣宫女进去服侍,一早撞见,便传了出来。”
“真是好福气啊。思伽姐姐,你一直都在太子近前伺候,值夜也值了不少,怎么就……”
“别胡说!太子喜欢什么样的人,哪有我们乱嚼舌根的份。还是老实本分要紧。”
“墨儿,人也不美。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就是啊……这一来,必得封个品级了……”
“哎,也不会太高的,最多就是采女之类……”
“采女怎么了,那也比宫女强啊……”
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我都没有听得进去,转身便回到了房中。这种闲话我历来没有兴趣参与,更何况不一会儿这些宫女便被管事尚宫发现,责骂一顿还不完,又罚了月俸。
尚宫提高了声音,只说太子妃已经知道了此事,晋了墨儿为采女。然后当然不忘重申几遍让这些宫女们就休要乱了心思,好好做该做的事。
我只感觉到我耳边的声音逐渐地模糊,胸口有些郁闷。心情也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
我的确该难过,某种程度上,这说明了太子心中并没有我,这是我知道自己的幻想破灭的时候。我总是自诩我与他人的不同。其实,我与门外哪些宫女又有什么本质区别?无非也是在心里盼他而已。
我想着墨儿的那张脸庞,便是那一夜我让她去休息的那个女孩,她其实也不那么明艳动人,只能说有几分姿色,不知是哪里合了太子的心意。
我第一次对着桌上的铜镜仔细地端详着自己,我的确不能算出众的美人,顶多算得上模样温婉。我是第一次恨着自己,不能有庐江王夫人的美貌,不能挽住太子的心。
我分明看得到我眼中的嫉妒。虽然我从没有嫉妒过太子妃、隋朝公主,也没有嫉妒过燕良媛,还有青梅竹马的蘩儿。但我却真的,嫉妒这位曾与我一同侍夜的宫女。她为何这般轻易地便拥有。而我,历经多少艰难与劳苦,还是如此卑微。
我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眼泪。慢慢地回忆我来到秦王府之后的日子。
也许,是我的幻觉。他一直只把我做顺手的宫婢,为我的尽责赞许几句,在我面前为艰难的时局而感慨一二,加上偶尔温和的玩笑,哪一点超越了主仆之界?我仔细地想来,答案是没有。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乱作他想。但我仍然放纵自己又流了一会儿眼泪,但也不能多流,下午还要到书房中去当值。
我所嫉妒的并非墨儿一跃成为侍妾,然后被他撩在不知哪个角落数,而是他通过这种方式表达——我也想要,要他的心中能有我,有些真情,哪怕我们一直如此用主仆之名相伴。
我很认真的补妆,让我的泪痕无处可见。我穿过东宫内一段茂密的绿荫,一条铺满了鹅卵石的小路,前边是一片凿出的莲池,莲花正开得摇曳,一尘不染。
我倒看见了墨儿在前边赏莲,她当然不会再穿宫女的衣服,换了新的襦裙。我本能地想要绕开她,却被她一下子拦住。
我无法,只好也向她屈膝行礼:“见过采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