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明鉴……此前陛下多次出尔反尔,也是担着这个心。所以,属下可以断定,让陛下行废立,怕是没有机会了……”杜如晦毫不隐晦他对李渊的读心之术。
“那这迁都之事……”秦王突然觉得这迁都之事的讨论也似乎也是一个陷阱。父皇那日在元旦宴会上立即派他调度军队,平定边患不假,难道现下又以“迁都”为议来试探他对突厥的态度?恐怕也是可能的。
长孙无忌此时向秦王靠近一步,细细言说:“殿下,宫中近侍密报,今日太子与尹德妃、张婕妤等人曾经向陛下进言,大多不利于殿下。”
“怎么说?”
“说……说殿下虽言下承诺打退突厥,有犯必讨,但却多次只用金银财宝满足他们,然后和议退兵。这表面是御敌,实际上是养寇自重,想要总揽兵权,为将来打算。另外……甚至,甚至……有勾结突厥,做大势力之嫌。”
“混账!”秦王腾得一下起身,厚掌从半空落下,半盏茶也被惊得洒出一半:“他们怎么能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如此污蔑!”
我连忙躬身上前,擦拭水痕。看着弄shi的卷轴,字迹渐渐模糊。
“所以殿下,你的处境是越来越危险了!之前几番退让,还有情可原。可是现在的确不该再让步了!”房玄龄也斩钉截铁地跟上一句,又接着分析道:
“殿下一心为国,甚至不顾身家性命,立下剿灭突厥的雄心壮志,却不知这也成为太子密告的把柄,成为皇上介怀的理由!甚至这迁都一事,属下都怀疑是不是陛下故作姿态,又在试探殿下……”
“如若如此,还请殿下早日决断啊!”长孙无忌拱手上前,十分诚恳。
秦王彻底明白了今日朝议迁都一事的前因后果。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失望和遗憾。他虽然面色铁青,但竟然忍住了脾气。我眼见怒气一点一点从他脸上消解下来,然后吐出一句话:
“不到万不得已……我仍然只能说,不行!”
“这……”谋士们面面相觑,但他们似乎也有心理准备,对他们而言只是对错之分,但对秦王而言却是父子兄弟生死两难。所以,他们看样子倒也不是逼迫,只是跟随着情势变化,不断给秦王加码。
“殿下若还心存念想,不忍决断,属下也能理解。只是眼看这局势唯恐有变,恳请殿下不妨提前做些布局准备,以防不测!”杜如晦头脑最是清楚,“房谋杜断”,不是虚言。
我早已听得脑袋发懵。但看样子……秦王似乎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高手。至少现在,他还志在为大唐扫平天下,驱除边患,他的意气和豪情,还有真正为天下的Jing神,竟然也被对手所利用。他周围的人却是极为厉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迁都之事,李渊的真正目的,的确被杜如晦猜中。他装模做样地派了宇文士及去洛阳、晋阳、钱塘考察一番,哪里都有诸多不适,不及长安多已。
他并不想迁都,只是那一日看到秦王在军中的势力,心有余悸,又听信谗言,故意以突厥为名试探秦王。
此事也不了了之。但秦王在朝上与太子义正言辞的争论,那番“誓不扫荡突厥不回还”的真豪情,究竟在李渊看来意味着什么。我无从得知。
众人走后,秦王照例会独自在书房待一会儿,沉思,也许是梳理思路。我在他身侧侍立,这种时候,我不敢有半分声响,只把自己当做空气一般。
与刚才在王妃那的暴怒不同,他现在的面容却出奇的平静。他突然回头看我,眼神竟然紧盯着不放。我连忙拜谢:“奴婢谢殿下救命之恩。”
他依然看着我,开口说话:“罢了,王妃有时太过谨慎了,可能也是因为……从前,刘文静的事,让她总是有些紧张,最怕府中内室之人传递消息,矢口乱言。”
刘文静的什么事?我并不知道,揣摩起来,大概应当是亲近侍从传递主人的消息,惹来不小的祸事。所以王妃才会对府中侍女仆从有些严厉,只问忠诚,又对我听到秦王的一番发泄如此介意。
“你别怨王妃……”他又安抚我道。
我连忙说道:“奴婢不敢,奴婢知道,王妃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好。”
“走罢,去白露居。”秦王起身便往王妃之处。
我跟在秦王身后,走在府中,他身材高大,几乎能完全遮挡住我的视线。我不知道他现在的所思所想,反正我头脑中是一片空白。
他却突然回身问我:“迁都,你觉得哪里好。”
我听着这话倒像有几分玩笑之意,但这问题,的确太大。
“奴婢自幼都未出过长安宫城,怎知哪里好?殿下就莫要取笑奴婢了。”我见他不恼,便也自然地回话。
“我倒是从小东征西战,走遍四方,但哪里都比不上长安!包括洛阳!”
“这是当然。洛阳只是陪都嘛,而且又不在我中华版图的正中央……”我似乎被秦王调动起了谈性,一句不太合身份的话脱口而出。
他听了,似乎觉得我说得有几分道理。“陪都……”他开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