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惊于自己居然还活着,紧接着,浓厚chao水就冲进她的口鼻,惹起热辣辣的刺意。她抬起双臂,前后扑腾起来,被一道重力卷动起来,直直转到地面。
陈璎咳嗽了好几声,才得以呕出了淅淅沥沥的臭水。
她眼眸shi漉,杂着血丝的眼紧紧瞪着那道黑色的影子。
“你不必这么看我。”
“你差点杀了我。”
两人异口同声,纠缠不下。陈璎便甩过头,声音冷漠:“我绝对不会帮助一个会杀人的怪物。”
冻梨见她如此,嘴角稍稍抿起,“小姐。我无意激怒你,也并没有杀你的想法,最多只是想让你体会如今人民生不如死的滋味,在陈家手头上无辜死去的人大多都是经历了这样的酷刑而死。如若这样就受不了了,那Yin曹地府的那些亡魂要以此折磨,小姐一个娇娇女恐怕很容易就会发起疯病。”
她在说什么?
“什么叫在陈家死掉的人?”陈璎的声音忽然发起抖来,“我不明白。”
“就在几日前,我去追拿未果的魔物。就是陈家的手笔吧。”冻梨每一字都说的清晰明了,“我已然与第一门派的弟子接过头。他蛰伏官府那些日探取到了不少事。首先一件,就是在陈家诞生的子嗣,根本就不止你一个。也因为他的缘故,陈家老爷不敢纳妾,不敢上青楼酒馆,这才得了一个‘洁身自好’的名头。实际上,只有陈家的人知道,只要那个怪物在一天,你们就缺一天安生日子可以过,我说的没错吧?”
“——你!”陈璎浑身发起抖,霍然冲撞过去,她怒目圆睁,死死拽紧对方的脖颈,后者被硬生生从中托身而起,忍不住露出轻蔑的神情,似乎在嘲笑她无可救药的天真和愚昧,“你这不就是承认了吗?还是说,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还要从一个外人口中知道家里人的讯息?”
这人嘴上说着不激怒她,可是嘴巴上却狠毒的很。陈璎气不打一处,便微微昂首,Yin冷地笑起来,露出扇贝般的白色牙齿,“真是荒唐,我陈家一世清正廉洁,颇受百姓和朝廷信赖,在赤心镇为人们讨回不少公道的也是我们,你这样说,倒是不将我们家中的所有人放在眼里,是不是有些妄自菲薄了?”
“你不肯承认吗?”对方轻轻笑起来,声音有些局促,“那陈道桑呢,为什么好端端的出现在官府之中,这不就是小姐想揭露家族遮羞布的手笔吗?”
陈道桑陈道桑陈道桑……
又是陈道桑,又是这个名字!
陈璎双眸愤恨,手上愈发用力,她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你胡说,陈道桑早就跑了,他一个小个子明摆着溜得极快,怎么可能会轻易死掉,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我做的,与陈家毫无瓜葛。我明明是犯着好心肠的烂病去报的官,可凭什么所有的人都把矛头指向陈家,就连父亲也把我的手打成这个模样!”
她放下缠满绷带的手,双眼无神地低下了头:“你知道我根本杀不了你,我的手早就废了。他从来不关心我,但不会对我能奏得好琴的双手做什么。唯独这一次,你说啊,告诉我为什么啊?!”
“小姐,”冻梨看着她热切滚烫的双眸,默默转过了头,“我并不知道。”
“哈——”陈璎似乎早就知道是这一个答案,她仰头猖狂地笑起来。一声又一声宛如锋利的割刀,“我早就知道了。他们从来只当我是样物什,满心满意都是哥哥——多荒唐,现在居然连我也觉得只有哥哥是唯一该在这里的人了,你说我是不是也跟着疯了?”
“你知道?”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陈璎垂下双臂,魔怔地四处咆哮“——哥哥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他会对我笑,从不会轻看或高看我一眼,也只有他才把我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个地方,只有我是格格不入的‘怪物’!”
她又神神叨叨说了什么,无非是什么‘只有他配活着’‘只有我不该活着’之类的话,冻梨听得头皮发麻,心绪飞扬之际,反而撞上对方赤红如血的眼睛。
“你杀了我吧。”陈璎说,“我不过就一点力气了。就在明天,把我的头颅从赤心镇最高的城楼上扔下去,告诉他们,那个引以为耻的怪物终于死了。也权当告诉所有人,陈氏完了!”
“反正从来都不需要我。”
早该完了。
冻梨遵照她的意思做了。
当晚城楼底下人生鼎沸,所有人都为‘陈家小姐’一事而心惊胆战,更有甚者推搡抢戮,不管是谁都在竞相奔逃着。没有人在乎脚下不断暴增的尸堆。
他们这群人早已融入这暗无天日,负有罪行的都城。嘹起嗓子震声惊吼也不过为权贵力证自己的不甘和尚存于世的孤寂。用蝼蚁之躯宣泄自己的绝望。
此时此刻,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闹剧。
冻梨对他们的痛苦一概不知,她转身下楼,作为一个不问世事的少年,迎接了刚出狱不久的才才。
"欢迎回来,冻梨姐姐。"冻梨接过她热切的拥抱,"按照你的吩咐,那里的犯人,我都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