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桓宅邸之中长达十几日的Yin霾散开,晨间用餐时仆役间的氛围也轻快起来,达芙妮老母鸡般的笑声和打开以後就关不上的水龙头似的,占据了整座厨房。老管家用毕早餐,以餐巾拭去胡须上沾染的翠绿浓汤,率先站起身:「嘴巴是进食的器官,除此以外就少动一些,好好用你的手脚忙活。」
矮墩墩的厨娘翻了个白眼:「好的,敬爱的克拉克。」
早知他俩不合拍的金发青年坐在原处,因着和李斯特互相告白带来的愉快,倒也不觉得眼下情况烦人,举起汤匙准备将青豆汤喝下,好尽快到起居室拥抱下楼前还撒娇着不愿分开的恋人。
汤匙还没碰到盘面,对座的贝拉倏然站起,越过桌面端走了他的那盘青豆汤:「等等,刚才有小虫掉进去了,得换一盘。」
「虫?哪儿?我怎麽没看见?」就坐在艾德格身侧的达芙妮嚷着,起身走到往水槽里头倾倒浓汤的雀斑女孩身边。可贝拉早已将盘里的食物倒了乾净,还拿水冲净盘子,别说虫子了,她连点汤渣也看不见。
贝拉将洗好的餐具拿到汤锅边,里头余量不多不少,恰好能装满汤盘。重新被端上的青豆汤比方才更温热一些,艾德格抬眼看了看她:「谢谢。」
「别客气。」贝拉说,悄悄瞥了红发男仆一眼,将自个的空盘收拾好:「只不过是做我该做的罢了。」
收拾好所有仆人的餐具时,时钟已经走到上午九点。达芙妮瞧瞧呈现直角的时分针,估算了下替公爵阁下准备午餐所需时间,好心地向雀斑女仆宣布:「休息会吧,过半小时再来帮我。」
少女脸色如常地答应了,声音却没有以往的轻快。一离开厨娘视线,她的神色更是不安起来,手紧紧捉着围裙,快步往杂物间方向走去。
「──贝拉。」红发男仆在由阶梯Yin影和廊底构成的窄仄空间捉住雀斑女孩的手,音色沉暗:「为什麽那麽做?」
手腕被箍得生疼,贝拉惊恐地看向不再朝她微笑的男人,话音微弱而急促:「连恩……我、我害怕……!一定得用这种方式毁掉他吗?」
打从公爵阁下和贴身男仆气氛陡变的那日起,贝拉便意识到这是红发青年更上一层的机会。
那原本就是连恩的位置,阁下只是一时被艾德格给蒙蔽,现在他俩闹翻了,谁会愿意再让个碍眼的家伙日日随侍呢?女仆替心仪对象雀跃,可当晚两人一如往常在深夜的杂物间旁会面时,休假归来的红发男仆却全然没有她想像中的喜形於色。
那时她只觉得有些奇怪,可也不曾多想,压住兴奋小鸟般叽喳着,连恩的脸在烛光摇曳下却始终无甚表情,最後淡淡朝她一笑,勉强地很:「贝拉,我有些累,明天再说这些,好吗?」
她当然不会拂逆恋慕的青年,依依不舍道别後便回了房间。此後的那段时间里,公爵阁下虽然对金发青年冷漠至极,却没说过半句要撤换他的话。逐渐察觉事态并不似想像中纯粹,贝拉也不再和红发男仆说起这档子事,生怕让他有半分不悦。
日子就这麽过着,除去连恩在谈话时愈发心不在焉,好几回都到了她难以理解的程度外,宅邸的一切都稀松平常。
直到昨夜。
天边月牙高高挂起,知道男仆今日替公爵驾车前往罗宾森家,贝拉猜想今天的烛光之约肯定要泡汤,在洗完澡後擦乾头发,准备就此熄灯睡下。
前门处传来一阵响动,听上去是参与舞会的公爵阁下回到了宅邸。雀斑女孩立刻便打消了睡下的主意,坐到镜子前将长发梳好,系上光泽最为柔美的发带,静悄悄地捧着烛台走到杂物间外头。
等了一会儿,连恩自另一端远远向她走来。贝拉的心脏像是无法停下鼓动的风泵,秉起手中微光轻喊:「连恩!」
红发青年一顿,盯着走廊的眼光向她投去,紧锁的眉间蓦然松快,走到她身边,摸上被束起的长发:「贝拉,这麽晚了,怎麽还不睡?」
「我、我想和你道过晚安再睡。」在他的气息笼罩下,少女心跳越发急促:「你知道的,从你那得到一句『好梦』,比什麽都令我睡得香甜。」
连恩微笑起来,指尖暧昧地在她後颈处轻抚:「你真可爱,贝拉。」
不敢相信能从他口中听见这样的话,雀斑女孩险些因羞涩与喜悦而拿不稳烛台:「噢,连恩,我真高兴能得到你的赞美……」
若即若离的撩拨还在继续,连恩垂下眼,看着眸中满载爱恋的贝拉,低头在她脸上亲吻:「真抱歉,前段时间冷落了你。你知道的,我总是因阁下的情绪不佳而挂心,以致於没法好好对待你。」
女孩的脸已经成了熟透的苹果,她轻声道:「没事的。连恩。我明白,你是庄园里头最体贴他人的男人。」
「谢谢你,贝拉。」男仆在她耳边呓语,情人般缱绻旖旎:「今日在车上,阁下和我说了他和艾德格间是怎麽回事──阁下实在太仁慈了,念着和他过去有些情分,即使被冒犯,也拿不准主意是否要将他赶出去,才烦恼至今。我们得帮助阁下解决苦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