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君上!”
他考虑再三,终究是怯懦了,只带走了蝉予。杨炎幼清已死,他再怎么爱他,也不必为死人陪上声誉,此时高祯正对他青眼有加,他不能一时冲动葬送前程。
他不是死了吗!!不是被我……掐死在宁河畔了吗……
舆外有人禀报,杨铎慌忙放开明似月,简单整理仪容,清清嗓子;“何事!”
况且他还未达目的……他高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我杨铎为何不可!?
“这么大的尹军就没一个能看病的!?全都停下!找!!”杨铎吼完,气愤甩下帘幕。
蝉予认出,女子是琴城西胭脂胡同的凌妙儿,男童是他弟弟……
蝉予昏昏沉沉靠坐在囚车中,他身上的熟铜甲已被拆下来,双手双脚烤着沉重铁链,为防止逃跑,一车人的铁链都是相连,一动便要牵动全车人。
杨铎坐在辇车中,没了周遭的注视,他暂时卸下所有防备,楞楞地坐在舆中不动。
“哈哈哈哈怕什么,干爹还会害你?还会把你扔河里溺死?出来啊!”大诺伸出枯骨一般的手掌,探进囚车去够蝉予,蝉予呻吟着躲闪,牵动了他人,他们看不到大诺,只觉得蝉予疯了。
五哥哥……
蝉予自这一拳后,再醒来,便开始精神失常。
蝉予!?
他上车时还有意识,眼看着吴党陷入火海,他吐出初生婴儿般的模糊啼哭,不顾自己的伤眼,用头去撞囚车木栏,潦草包裹的绷带殷出血迹,随车的阵兵呼喝吓唬他,他却疯了一样不管不顾,扯的同车人坐立难安,后来是一个程国将军忍无可忍,给了他后脑一拳,将其打晕才算安生。
转过头,杨铎红着眼眶,看向旁边的明似月。
“怎么回事?没有随军医官?”
将他押送上囚车时,杨铎亲口交代要照顾他。
大火烧的第二日,杨铎便班师回朝,他要押送俘虏回尹国,尹国一地发现铁矿,正需要大批劳动力开采。
这把剑与自己的利如霜是一对双股剑,分雌雄两股,出自同一位名铸剑师之手,剑身使用精钢,经过数百次的折叠捶打锻造而成,质地强韧,削铁如泥,是某一年生辰,尹寿王送给他的,可惜自己并不醉心武艺,只挂在墙上辟邪,然杨炎幼清看见,喜欢的不得了,杨铎当即便把明似月摘下来送给他,并悄悄告诉他,这是把雌剑。
杨铎撩开帘幕,看向马车后长长的队伍。那队伍先是尹军,再是俘虏,其中俘虏的最前头是几辆木质囚车,里面有俘获的敌国将军及其家眷,蝉予便在其中之一。
这囚车中都是程国被俘将领,脸上写满屈辱悲愤,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有蝉予断断续续哭了一路。
大诺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光着膀子,身上骨瘦如柴,水淋淋的,他不怀好意的看着杨铎笑,不时用拳头捶打囚车;“儿子!出来啊!干爹带你上山去!!大当家还等着你给他倒夜壶呢!!”
大火烧了七日七夜,彻底将吴党城从地图上抹去。
一个满身泥浆的女子,牵着一个男童,跟在囚车外,这女子搽着白粉,画着细细柳叶眉,一点朱唇,左耳别着一朵牡丹花,身上依稀可见是件花红柳绿的留仙裙,那男童十二三岁,穿着黑色段面袍子,还梳着总角,一双小眼射出狠毒寒光。他们都盯着蝉予。
蝉予吓的紧往边上缩。
“有,有个叫梅三娘的女医官!”副将慌忙回答。
杨炎幼清听罢,眨着水眸望向他,脸颊红扑扑的,接着灿然一笑,那我与五哥哥便是一对儿了。
他浑身痛苦难当,尤其是脑袋,又疼又晕,在车上吐了几次,吐完便冷的打颤,视线模糊,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了一个熟人在囚车外走,那人肮脏干瘦,头一转,竟是大诺!白梁山寨的四当家!
“小乞丐!!”一道凄厉女声响起,蝉予头皮炸开,哆哆嗦嗦的看向身后。
“小乞丐!还我玉蝉!!那是我的!!是我夫君给我的,你凭什么拿了去,下来!!还我玉蝉!!!”凌妙儿攥起粉拳,敲打
侯与其盟好溃败逃入谭国,不足为惧,现纵观天下,只剩谭利炎三国苟延残喘,大一统胜利在望。
“呃……那个伤了眼睛程……呃,公子,不省人事了!”
“那梅三娘还在吴党呢,她是阵军的随军医官,而且她是杵作……”另一人纠正。
待到阵尹大军彻底洗劫一空后,为避免疫病传播,斩草除根,便一把火将吴党烧了个干净。
杨铎恍惚中笑出来,抚摸着光滑的剑身,倒影中,他看到一双眼睛又蓄满了泪水,这世上再没人喊他五哥哥了。
“是!末将听令!!”副将散开。浩荡车队停下步伐,原地休息。
这将军曾与杨炎芳蔼共同作战,十分佩服其骁勇,可在破城之际,这位他所佩服之人却带着炎军残部撤离了东城门,使其孤军奋战最终被俘,于是怀恨在心,他认得蝉予,也见过杨炎幼清,今日这一拳也算是报城门那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