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妇人模模糊糊的记忆中,那天,也是这样风雨交加。
她名叫海伦娜,在王室医院工作了一辈子,由她经手的孩子各个健康可爱,到老了光荣退休,大女儿接替了她在宫中的岗位。为了嘉奖她的贡献,王室在城区中心为她购置了屋宅。她平时闲的时候,也会在民间自己接一些私活。
平淡而美满的日子就在二十年前的那天夜里被打破。
母亲,被从梦中叫醒后,海伦娜看到的是她女儿绝望的脸,我们要完了,如果女王大人死在了产床上,我们全家都要以死谢罪,求您,帮帮我们!
由于女王随心所欲,不遵医嘱,第二个胚胎发育异常,直到生产时,医生才发现它的存在,情况十分危险。
她显然是病急乱投医。
但抱着一线希望,海伦娜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王宫。
一进产房,扑鼻的血腥味刺痛了她的鼻腔,产床上,女人娇美的脸惨白如纸,嘴唇青紫,年龄看上去和她的大女儿差不多,下身却是一片鲜血淋漓。
她深吸一口气,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头脑还能冷静思考,对旁边几个在抹眼泪的年轻产婆呵道:拿最锋利的剪刀来!
两个小时后,在天空将将泛起鱼肚白的时刻,伴随着女王凄厉的尖叫,一个血肉模糊的小东西从她的产道里滑了出来
海伦娜松了一口气,亲自给他剪断了脐带,清洗干净,却在看清他全貌的同时,刷得变了脸色。
给我看看。莉迪亚女王这时已经清醒了,声音疲倦而虚弱。
海伦娜在原地僵硬一会,认命地将襁褓放在她脸旁。
莉迪亚女王瞬间瞪大了眼睛,先是难以置信,接着,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的厌恶神情浮现在她年轻憔悴的脸上,她又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尔后缓慢地将视线移到海伦娜身上,湛蓝的眼睛如同无机质的宝石般散发着残酷的美,真不幸,可怜的孩子,他生下来就没了呼吸,或许在肚子里时就是死胎了。
海伦娜咽了一口唾沫。
她能感受到,襁褓里,那个残缺的小身体在坚强而微弱地起伏。
现在开始抢救的话,他有很大概率能活下来。
但是,她随即想到了自己的儿女们。他们还要靠这手艺吃饭,若是有接生过的孩子有生理缺陷的消息传出来她们家恐怕会从此门庭冷落,无人光顾了。
是的,陛下节哀,他太虚弱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
以这样的身体,可能活不了三四天就会死吧,再或者,就算有幸长大,也会一辈子活在世人的嘲弄中,早点回归神的怀抱倒也是件好事。
她宽慰着自己,拼命抑制双手的颤抖。
莉迪亚女王似是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又猛地沉下脸,你们先出去,让我和这可怜的孩子单独呆一会。
女王一贯喜怒无常,敢揣摩她心思的,说不定要受处罚,在场仆人无不两股战战,只知低头服从。
海伦娜迈动僵硬的腿,和其他产婆一起退出去。
正好,一个身形纤细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和守着产房的侍卫理论。
陛下到底怎么样了,帮我禀报陛下,我要进去我又不是旁人。
他雪白的长发高高束起,紫晶石般的瞳孔中溢满了担忧,有着明显的瑞汶国特征。那宽阔的臂弯中,躺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海伦娜从旁看到,襁褓中是一个有着柔软金色胎毛的小婴儿,皮肤皱皱巴巴的,呈粉红色,外界一片兵荒马乱,她却正吐着泡泡熟睡着。
她不敢多看,也不敢细想这个男子以后的命运,失魂落魄地赶回了家中。
由于女王诞下了死胎,十分不祥,这件事产房内的人守口如瓶,世人只知,女王新得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那之后,女王派了一个暗卫去试探海伦娜,将她的儿女都提拔到了宫中做事,留下了几大袋金币,话语中却满是威胁。
海伦娜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竟有勇气叫住了高大魁梧的暗卫,战战兢兢道:或许,您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如何了?
暗卫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他长眠在满月花园2070号。
海伦娜从此患上了手抖的毛病,再也无法继续家传的助产生意了,她回家后,不听孩子们的劝告,执意搬到了郊外的偏远木屋,独自过着请清苦的生活,每日向神虔诚祈祷,请求宽恕自己的罪过。
几天后的下午,微风和煦,日光暖融融的。
阿琳亚一向是个行动派,她借口自己有要事处理,谁也不许来办公室打扰,前脚紧闭大门,后脚就带着暗卫从办公室书柜后的密道里出了城。
不起眼的简陋马车卷起滚滚烟尘,一路向郊外驶去。
在公墓满月花园,每一寸土地都能在晚间蒙受月光的洗礼,对于信仰月神的民众来说,是最佳的长眠之所。它由附近的教会管理,价格也十分公道。
在这里,四周高大深绿的林木环绕,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