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黑了,迎面而来的秋风吹进领口,冻得人身体直哆嗦。
纪宁面无表情地沿着大街往前走,脑中一遍又一遍播放着骆景维刚才的话。
他的语气、他的态度撕掉了纪宁最后一层自欺欺人的假面,让她的心有些空落落的。
该醒了不是吗,卑微纠缠的样子怪难看的。
纪宁吸了吸鼻子,将衣领后的兜帽往头上一罩,闷着头往家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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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狭窄逼仄,空气中弥漫着湿重的腐烂味道。
破败的旧楼亮着灯火,墙面上大片充斥着红黑色的广告涂鸦,男科妇科人流宣传单则挤占着其他位置,石灰楼梯下堆满了老旧的自行车。
纪宁站在门外,隔着墙板都能听见里头吵嚷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掏出钥匙,扑面而来的酒味熏得人作呕。
男人挺着啤酒肚,整张脸红得像烫熟的虾子,头发稀疏、面生横肉,嘴里骂着臭逼臭婊子之类的话;
女人窝在一边哭哭啼啼,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纪宁全然当做没看到,手指插在兜里,往自己的房间走。
这么晚你还知道回来!跟你妈一样烂透了的贱货!
老子的钱给你读书就是打水漂!早知道你那么爱混就该送你去卖逼!狗娘养的婊种!
他见纪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顿时火从心起,伸手就要去拽纪宁的头发,抡着啤酒瓶往她头上砸。
纪宁避都不避,直接抄起边上的椅子猛地捶了过去,啤酒瓶嘭得一声碎裂,玻璃渣飞溅擦过她的下巴,划出一道血痕。
女人尖声惊叫了起来。
纪宁神色冷得吓人,她双眼死死地盯着男人,手上的动作半点不停,用尽了力气往男人身上抡,直打得他头破血流,瘫软在地,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纪宁!别打了!要出人命了!女人急得要死,他是你爸爸!
纪宁丢开椅子,踹了他肚子一脚,嗤笑:管好你的嘴,否则我就算坐牢,也会先要了你的命!
她回屋子里拿了睡衣进浴室,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没人了。
应该是去医院了。
纪宁用毛巾擦干头发,直接反锁住房间的门上床休息。
屋子很小,只放得下一张床、一个木柜,再加一张小书桌。
她紧了紧单薄的被褥,将身体缩成一小团取暖,耳边忽地又响起骆景维那句话。
纪宁,你拿什么和她比。
她闭了闭眼睛,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是啊,她拿什么和人家比。
是拿一贫如洗的家境;还是拿嗜赌如命、家暴酗酒的父亲;抑或是胆小懦弱、偷情成瘾的母亲?
连带她自己,也不过是烂人一个,前途一眼就能望尽,骆景维那样的人物又怎么会真的和自己在一起。
她试图去靠近光,却不知在光底下,只会更加清晰地照出自己的阴影。
别想了纪宁,她轻声对自己说,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