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嫡女卖身?
市井最近热闹得很,一夜之间落差极大的事最容易教人津津乐道。没有人会关注一个寒窗苦读数十载终学有所成的学子,也无甚兴趣在出身贫苦最终家破人亡的农民,能引起人巨大的兴趣并反复咀嚼讨论的,都是要有巨大落差的故事。比如贫穷的女子一夜成了贵妇人,比如腰缠万贯的巨贾突然流亡街头乞讨。
这次的讨论对象是伏雪,她原是正经出身的小姐,虽然也不算是什么大富大贵,也算是官宦出身,父亲是一名小小的执事,靠着二夫人的万贯家财才得以安居在京都,此次,他便是要为了庶出的二夫人的儿子伏青满城皆知的一位草包,要将自己的亲嫡出长女塞进权势滔天的九王夜的床上做一名侍妾。
皇城脚下,百姓安居富足,闲人遍地,突然的爆炸消息就会像一颗馒头丢进满是饥饿鱼儿的湖水中一样引起沸腾。
事件的发酵程度虽然超出的伏松的想象,但他未见一丝慌乱:闹吧,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便无人不知他就是皇亲贵族了。青儿也说不准能在衙门谋个一官半职的。这笔买卖绝对是稳赚不赔。他一点也不觉得为了给一个窝囊废物儿子铺路将自己的嫡出女儿卖掉有什么不妥,养她这么大,这才一点回报而已。去当九王爷的夫人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委屈的!
不过这次并不像以前出名的那一次,这次的议论声中,带着不屑、嘲笑、和可怜。
伏雪的屋子门还是紧闭着,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树丛的小丫鬟望了一阵之后小跑回去报信。
东厢房那里,二夫人与伏青围坐一处,听完回报长舒一口气,叫小丫头死盯着,别让那死丫头想不开自尽了,到嘴的鸭子可得保护好了。伏青笑起来,露出一口的黄牙,二夫人皱皱眉头:你可收敛点,别叫你那哥哥看见了,他可是被那丫头灌了迷魂汤的,这件事万万不能叫他知道了。
伏青点头应下,想起伏子明那一只阴桀的眼睛他就发抖。他二哥是喜欢那丫头的,他知道。
西厢房的小阁楼上,众人对于要被卖身做妾的悲惨命运的怜悯让她享受了这最后一点关门锁房子的自由。伏雪就在自己那张床上。
她就这么躺着,一动也不动。最开始是赌气的不动,直躺到夜幕笼罩,她却是不能动了。枕头湿的,半截身子凉得吓人。眼皮也阖不上,摩擦在干涩眼球表面的疼痛一直在提醒她,这根本不是梦,也不是阖上眼再醒来就会解决的事情。
她脑海中的原本的世界被一记重锤砸得粉碎,眼前闪过许许多多张面孔,伏松呵呵地搓着手求她答应的笑、娘亲震惊并歇斯底里苦苦哀求的哭、二弟威胁的叫、丹红担心的安抚。
又闪过些记忆犹新的面孔,祥和的家、和蔼慈爱的父亲、温柔大方的母亲、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时候变的?
那些已经完全不一样的面孔原本都包裹在和平幸福的皮肤下,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错?是不是如果没有需要,那些假象一辈子也不会被揭开。
躺着的这一天里,她想明白了许多的事。
包括昨日的她还在声嘶力竭大声质问的问题。
第一,她的爹,根本不爱她。
第二,娘爱她,但实在软弱,谁也护不住。
第三,她所一直认为唾手可得的平静幸福,从这一天开始就没有了。
这三件事想得通,说来也容易。短短半日,将一座巍峨稳固坚不可摧的宫殿瞬间摧毁,然后重新建立一座小屋,自我愈合恐怕是接下来这半生她都要努力去做的事情。
半晌,她沙哑地笑出了声。自己还是挺坚强的吗,大家都担心她会不会轻生,可是她除了崩溃根本没想过自己不会再想活。
千百年来,凡是女人,都要受这份儿罪的
母亲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回荡,扰的她不得安生,胃里一阵揪心的痛,忽地,吐了一地酸水。
她接受了这份命运。只因为她恍然发现,自己其实在哪儿都一样。都没有家。不过有张床睡,有口碗吃。手里那封孟泉送来的书信被她紧攥成一团,用力一扔,滚到角落。
不知道大哥知不知道这些事?他应该不知道才对,他远在游山玩水的路上,带着新婚的妻子,家里人又怎么会把这些腌臜写给他?也罢,他如果知道,不过是徒增许多愤怒和难过。
没几日,小小户部执事的府内开始大肆放响炮,张彩灯妾室自然是不好贴红的。若不是皇亲姻缘,这原是不合规矩的,在京都这样寸土寸金遍地宰相栋梁的地方,执事的级别本不够放喜炮。这样一串炮,也有它该有的用处:伏松若不借这些大动静好让全城都知道他结了皇亲,这些周章岂不白费?
伏松的应酬请帖有用的没用的,很快堆满了书房那张落灰的桌子,他每日喝的醉醺醺的扶着肚皮回家。整个府内,与他同喜的还有那人模狗样的伏青,他整日忙着鞠躬巴结,身体以经形成惯性的弯腰哈背的姿态,吊梢眉扬起,嘴角咧开来。伏雪猜他已经不会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