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渐渐回升,完全不似刚才一样冷峭。
有小内侍通报说余杭大人求见,为着边关的军情。皇后起身,体贴道:“既如此,那络络就先告退了。”
刚要走,却被谢载元抓住手腕。
好半晌,他一半依赖一半不舍道:“你留下。”
“等说完了,继续喂我。”
“好。”
小内侍羞红了脸,急忙去请余大人。不多时,余杭便跟在他身后进了来。先见到了床边的皇后,他压下惊诧,不动声色地跪下,“圣上万安。”
谢载元淡淡道:“行了,别拘这礼了。朕要你来,是问你们内阁对西北军情一事有何看法?”
“这……”余杭故意看了皇后一眼,谢载元却道:“无妨。”
他收回视线,声音有些凝重,
“突厥国突然起兵,十数万大军陈兵渭城-高昌一带,自细叶城为突破口打开了我大晁的边关城郭防线。纵兵jian掠,民人死者且半。自最新的战报,岳静筌、顾如松两位将军率部拼死抵抗,然节节败退,已被突厥大军逼至安西城内。”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败下去,只怕……不日便要攻至凉州城门下了。”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凉州乃大晁西北第一重镇,是西北的军事中心和贸易中心,百姓数万。更重要的是,凉州地势险要,乃突厥攻入大晁境内的咽喉所在。
凉州破,中原破;中原破,天下破。
谢载元沉声道:“这些朕已经看过战报了。朕要听你的想法。”
余杭迟疑道:“阁老们口径不一,臣无能,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只是臣猜测……”
顿了顿,却没继续说下去。
谢载元皱眉,“你尽管说。”
余杭这才道:“阁老们主张重用燕王,但臣却不以为然。燕王殿下固然熟悉西北军情,但一则他正在禁足,若此时重用难免引发圣上朝令夕改、鸟尽弓藏的流言,二则临时换帅,恐伤了岳、顾二位大人的心,最重要的是,”
他嗓子有些干,暗含着难以被人听见的颤抖,“臣自幼在细叶城长大,尚且算熟悉突厥人。他们但凡烧杀抢掠,大都是因为当年遭遇□□,人畜难活的缘故。若、若能以金银、物资纳降之,岂不最佳?”
谢载元果断否定,“不可。突厥人好战,劝降一事恐难如登天。”
余杭急忙道:“是!臣也认为如此……”
良久,谢载元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跪安吧,朕再想想……”“是,臣告退。”
……
室内重新安静。皇后一边给谢载元揉额角,一边温声试探:“元郎也觉得劝降不妥?”
“也?”谢载元追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皇后顿了顿,小心翼翼道:“络络懂事起,便常听闻大晁与突厥的战事,知道以突厥人的性格,劝降从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想来……唯有迎战。”
谢载元愁道:“可偏偏大晁的军队不胜突厥!”
皇后急忙给他拍背,“元郎别急。如今想来,还是得他出面。”
“谁?”
谢载元看向皇后。
对视之间,心照不宣。
谢载元还是有些犹豫,“……若真到了这个地步,朕的脸面自是可以为大晁而丢的,但梁仲平那边,他恐怕要闹上一闹,却是烦人。”
皇后笑道:“这事不难。臣妾见过梁家姑娘,颇为喜欢,若让她进宫来陪臣妾几日,想来那梁大人也不敢说什么。”
顿了顿,
皇后起身,行大礼道:“请圣上复燕王谢恂之职,任为主帅,直捣安西。”
*
长春宫内。
平夏慌张道:“娘娘,那位大人说有急事,要见您。”
“不见,”皇后冷冷道,“说我歇下了。”
“皇后娘娘,这么早就要歇下了吗?”殿门口,一个男子沉声道。
皇后瞪大双眼,左手抓住几子上的盖碗。待那人越来越近,直到了她跟前,她压低了嗓子怒道:“余杭,你不要命了本宫还要!”
余杭冷笑一声,平静的脸色在黑暗中格外瘆人:“娘娘为何劝圣上重新用回谢恂?你不知道若他一去,战势极有可能逆转,而突厥的军队将会全军湮灭吗?!”
皇后偏过头,淡淡道:“非是本宫反悔,本宫虽答应过你劝圣上万不可重新用回谢恂,可是你自己也说了,阁老们主张用他,又岂是我一己之力能阻挡的?”
她看向余杭,笑得嘲讽,“还是大人以为,自己一人便可抵得过全部阁老们在圣上心中的分量?”
余杭面色逐渐发白,皇后走下来,一步一步道:“本宫告诉你吧,重新用回谢恂,乃是圣上自己的意思,圣上也绝不可能同意你的建议,这自大晁建朝以来就从未有过先例。”
余杭被她迫地后退半步。好半晌,他威胁道:“娘娘违背誓约,就不怕我也反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