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逻手掌摁在椅子上,力欲碎木,闭眼又睁开,忽道:“应战!”
随着两国开战,那点微弱的金光倏然变少了,不止变少了,还变成了黑压压的一团,大巫医道:“这是业障。”
处铎小心翼翼问:“还要打吗?”
虞逻咬牙,“打!”
随着话音落下,那团黑雾更浓了。
可转机出现在建元七年,那天秋天,黄河东道突然决堤,大水淹没了整个十数座城池,数以万计的人口流离失所。
那功德珠忽然变得不稳定起来,时而金光大盛,时而黑如浓墨。
虞逻知道,自己堵赢了。
……
随着黄河决堤,“皇帝不仁,天降惩罚”,一曲童谣便已传遍大江南北。
“徐州总管叛变——”
“扬州叛变——”
“兖州叛变——”
“交州叛变——”
不到半年时间,河南之地全部陷落,门阀割据,长安变得人心惶惶,每日都有新的军报送入长安。
皇帝不看,不闻,吩咐道:“加兵雁门。”
朝臣们气得直坐地哀嚎,指着鼻子骂他昏君。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拖下去。”
禁军立刻执剑入内,将朝堂上叫嚷的大臣往下一拖,霎时间耳朵清净了,姬不黩淡淡敛袖起身,退朝了。
建元八年夏,七月初六。
北狄可汗阿史那虞逻率军攻破萧关,一路长驱直入,二十三天后,帝都长安陷落。
七月三十,黎明。
除了皇宫,整座长安城已经被北狄兵士所控,禁军统领脸上染血,带着一队兵士慌张跑入紫宸殿,急道:“陛下!敌军已经在破宫门,臣护送你从后山离开!”
皇帝却不慌张,淡道:“出去吧。”
副统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陛下!”
“出去。”
皇帝的声音不容置疑。
执政八年,无人敢反驳这位年轻的帝王,禁军统领瞧见他冰冷眼眸,身体一哆嗦,咬牙,带着剩下的兵士冲了出去。
……
这天的风很大,卷着火旋往上涌,偌大的紫宸殿火光冲天。
殿门半开,焦黑了一大片,似摇摇欲坠,透过滚滚浓烟,隐约能见一个青年面无表情地盘膝坐于地,怀里抱着一个漆色木箱。
姬不黩站在虚空中,看着“他”,神色一震。
皇帝撩起眼皮,看向那个站在天光中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眸。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皇帝淡淡一笑,“怎么是你。”
因为已经许久没笑过,唇角弧度略微僵硬。
姬不黩皱眉,朝“他”走过去,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那个木箱上,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都是舒明悦的物件,小簪子,小镯子,甚至是帕巾、小衣。
皇帝:“过来。”
姬不黩冷冰地看着“他”,“你是谁?”
这个眼神皇帝太熟悉了,这代表着他厌烦、冷漠、不高兴,谁没年轻的时候呢?虽然只是八年时光。
皇帝问:“不想听我说什么吗?”
姬不黩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不和‘败者’说话。”
皇帝危险地眯起眼睛。
姬不黩熟视无睹,弯腰去捞那只木箱,却一穿而过,他怔住,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掌,倏地抬眼朝“他”看去。
皇帝道:“我就是你。”
姬不黩盯着他,不知多久,终于心生动摇地走过去,俯身侧耳。
皇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姬不黩瞳孔皱缩,手掌慢慢攥起。
紫宸殿的火势越来越大了,烧焦的屋梁掉落下来,浓烟滚滚,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殿宇轰然坍塌。
虞逻手持青卢重剑,眼神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处铎抹了把热汗,上前道:“可汗,已经确认了,姬不黩就在紫宸殿,自焚而亡。”
自焚?真是便宜他了。
“挖出来,挫骨扬灰。”
虞逻眼神Yin鸷,声音冰冷地道。
处铎抱拳,“是。”
舒明悦趴在虞逻肩上,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笑弯了,“烧得好!”说罢,她伸手摸了摸他消瘦的脸颊,不开心道:“你瘦了啊。”
……
姬不黩驾崩了,取谥为戾。
不悔前过曰戾;不思顺受曰戾;知过不改曰戾。②
而随着他的死亡,也标志着这个由姬无疾开创的大巽王朝彻底分崩离析,自那之后,天下跨入了一个新时代。
一个以阿史那虞逻的统治为开端,辉煌、和平、民族大融合的时代。
定国号为燕,年号承平。
不得不说,老宁国公很有先见,因为身上背负着两国血脉,因为自幼接受汉俗汉文教育,虞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