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汽弥漫,白蒙蒙的一片暖热。贺寒江痛快地冲了个澡,水量开到最大击打在肩背上,轻微的麻痒之中带着畅快。好像疲惫与麻木全都被水流冲去,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五指轻轻插进发间,吐出一口炙热的呼息。
这几天他几乎闭门不出,全心处理拍卖行的事宜,带回来的人还在京城来回奔波寻找合适的办公地点,留在那边的人又顶不住事,回国这些天攒了一大把麻烦事要他亲自过目。视频会议从深夜打到天亮,调好的时差又被打乱,但他从小被锻炼得意志坚定,几乎是机械一般的意志力和精密,有条不紊地一项项做下来。
总算暂时告一段落,贺寒江随手擦了擦头发从浴室走出去,按下遥控器把窗帘拉开半盏。夜景并没什么可看的,然而他还是看着,那天宴会厅外的落地窗前也是黑沉沉的一片,映着纤细的影子和沉思的模样。
只见过两三面的人本不该留下这么深的印象,贺寒江挥开思绪,走到桌前拿起手机。先看了下日程安排,明天要去叶家吃饭,然后回复下长辈的问候,老爷子最近精神好了些,天天指挥保姆给他拿手机发语音。
再有的未读就是西苑的小群,这群里其实还有有许多沾亲带故的无关人士,比起群聊更像个通讯录,然而前两天聚会之后不知怎么活泛起来,今天又有四五十条未读。他无可无不可地点开看,一大批照片映入眼帘。
安北溪:那天喝多就忘了,发下给大家留个纪念哈[咖啡][咖啡]
贺寒江想了一下,滑到最上开始看。Seven的环境。骰盅和酒杯。水烟。酒水单。举杯的手。两三个人挤眉弄眼的合照。他草草翻了一遍,忽然心中一动,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片刻,又快速翻回去,点开那张酒水单。
纯黑色的一本,外封上没有任何提示,然而Seven的酒单是由右至左翻页,大多数人包括他,拿到手都是打开左封看两页,发现价格区间不对劲之后再翻到右封但方意浓不是。
他记忆力很好,那晚的细节依然在脑海中栩栩如生。灯光映着她的脸,她用眼尾含笑看一看他,对他说谢谢,打开那本厚重酒单,确确实实是从右边。
当然也有可能是什么人递给她酒单时已经告诉过她,但这种可能性,贺寒江盯着手机,片刻后忽然一笑。
那是一个带着愠怒和微讽的笑容,他捏了下眉心,点开群聊名单找到方意浓的名字,发出好友申请。
违和感原来出自这里,那天的人的确性格大胆身段销魂,但茫茫人海萍水相逢,他其实没抱什么找人的念头。然而如果是方意浓事情就不同了,说好的名门美人,骨子里却藏着浪,恃美行骗之后依旧端着一副大方矜重的样子,是觉得他认不出来?贺寒江反复琢磨,真是胆大包天啊
被欺骗的怒火之余也升起几分从容的兴致,越是回想细节就越发清晰,她在人前那样稳重矜持,轻声和他谈着不痛不痒的话题,许久之前却已经对他笑得颠倒众生,把腰间那抹令人心惊的弧度交到他的掌心。
身体几乎要难以自抑地发热,贺寒江捞起桌上的水杯,仰头慢慢地饮尽。
方意浓坐在梳妆台前喝姜茶,临睡前喝点热热的东西很有幸福感。手机亮起来,潘繁星发来消息,聚了一下有没有什么转机呀?你出场费明明那么贵的。
根本没有什么转机,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贺寒江就坐在她旁边。甚至回想起来还会不自在,那种被盯住观察的感觉,倒不是多么桃色或下流,只是有种叫人无处逃遁的不安感受。方意浓回消息:没,就和他们纯聊了一晚上
潘繁星:[流泪][流泪]
潘繁星:相信方哥哥肯定帮你选一些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然后我们就选最帅的那个
潘繁星:反正别的我们都不缺!
也未必要帅,方意浓想了想,事到如今还是要选老实一点的才好打发。她回了个表情,退出聊天窗口,发现了新的好友申请。
贺寒江:贺寒江
方意浓:
她犹豫几秒就点了同意,这两次和他打交道她得出体会,凡事不如大道至简,有的时候掩饰才是破绽。
方意浓: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贺寒江:你去过Seven?
方意浓眉头轻轻拧起。这是怎么回事,她放下手机,想了想又拿起来。一个问句信息太少,她不知道他打字时是什么神情语气,所以难以摸透他发现了什么,以及有什么想法和动机。
意浓小姐,喝完了没有,我来收拾一下碗呀。
方意浓从举棋不定的思绪里惊醒,阿姨你进来吧。
这条消息不如还是当作没看到,让气氛随着夜晚稀释,到了明天再随便回复几句。合情合理,方意浓想了想就准备关机,然而铃声乍然响起来,居然是一通微信电话。方意浓盯着屏幕,有那么两秒钟的失语。
铃声还在响个不停,她脑子里只剩下难以置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