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的结果迅速公布。少了一科分数,甄楚的成绩当然不会好看到哪去,他的名字列在成绩单的中游,却比排在前面更加显眼。
班主任知道他考场上身体出了状况,把他叫去办公室宽慰了几句,又结合之前请的病假,反复叮嘱健康也很重要。甄楚点头认真应着,心里却像小葱豆腐配清水白菜,并不认为有什么要紧。
教室里的学习氛围没有因为发榜而松懈——毕竟还有场更大的考试等在后头。但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总不像前一阵那么教人喘不上气。甄楚绕过他们,向自己的座位走去,经过孟晓歆的位置,他发现她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她没被一群人围着,这倒是很少见。
孟晓歆对他笑了一下:“你还好吗?”
那天她在甄楚眼前上演的狼狈桥段仿佛是个梦,一眨眼就无影无踪,等再回到视野里时,她仍旧是那个轻盈又快活的美少女。甄楚也心照不宣地当作什么都没见过,更没有去追问后来的事情。
他疲惫地扯了扯嘴角,拿过她放在桌边的成绩单,指着自己的名次,半开玩笑地说:“脑子不太好。”
孟晓歆用橙色的荧光笔把自己的名字和分数涂上了一条醒目的线,照这上面看,她倒是比之前有大进步。
“哎,我找你呢!”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甄楚僵硬地回头,卢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孟晓歆的桌子边。“放学之后吃烧烤,你去不去?今天不上晚自习。”
“烧烤?”甄楚问了一句。
“新开的啊,最近一直在校门外边发传单,你没接过?”
甄楚不记得有没有这么件事,卢骥身边有人说:“烧烤摊那么热,他再晕过去怎么办?”一起的男生都笑起来。
卢骥也和他们一起笑,又问:“去不去?你还要闷着头学啊——刚考完试哎!总要喘口气吧?”
甄楚的确是想用旧借口打发过去,转念一想,似乎学不学习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他轻轻回答:“那就去吧。”
卢骥喜形于色,跟在他旁边的男生脸上倒是兴致缺缺,他们大概都弄不清为什么这么个没劲的家伙也被叫上一起出行。
上课铃响,聂雨河进了教室,仍是玉树般立在讲台前。他讲试卷,念题干也像念拜lun雪莱。甄楚恨自己不由自主把眼珠粘在他身上,也恨他用看其他同学的目光看自己,更恨他不看自己。很多想法堆积着,甄楚逐渐不清楚心里到底要怎么样了,但有一件事是明白的,那就是他已经再三决定不和聂雨河有任何关系。
“站起来啊,走到讲台前面去,说你喜欢他,看他会是什么反应?”那个声音在他脑袋里说。
甄楚把头低进完形填空里。“馊主意。”
“走到前面去,说你喜欢他,然后回头,看看班上同学什么反应?多好玩!”
“闭嘴吧,好无聊。”甄楚捂住耳朵。
“他会亲你吗?会亲你哪里啊,你们会在讲台上直接做吗?”
“……”
“后背抵在黑板上,身上落了粉笔灰,这样好吗?张着腿,全班同学都在看,于是你更兴奋了……”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求你别说了!”
“什么啊?只是想一下,你不会真的兴奋了吧,难道要勃起了吗?谁更恶心啊,嗯?谁更恶心啊!”
原本和缓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高亢。甄楚捂着耳朵,渐渐看不到头顶风扇在转,聂雨河诗般的好嗓音也越来越远……下课铃声轰隆隆响起,一只修长的手在他桌面敲了敲。
甄楚慢慢睁开眼睛,抬起头。四周的同学都在看他,张张笑脸如出一辙。
“怎……怎么了吗?”他战战兢兢问。同学们的笑像是电视机里的人声,被这句话遥控,立刻从静音调到最响。
“你睡了整节课,来一下办公室。”聂雨河就站在他桌子前,聂雨河没有表情。
同学们这点小乐子渐渐收住了,只有孟晓歆因为这句话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办公室里只有两三个人,甄楚跟在聂雨河后面觑着他们,心里如同撑小船过急滩,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总不会真的叫他不许上课睡觉吧?
“还是睡不好吗?”聂雨河问。他们两个站得近,早就超过了“师生安全距离”——如果存在这么个东西的话——因为角度原因,那几个老师看不见。而聂雨河说话的语气和音量,简直会错当成现在是在卧室里。
“就那样吧。”甄楚完全没办法招架他这样的语气,只好含糊其辞,盯着窗台边被晒得卷了边的叶子,也不清楚“那样”到底是哪样。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记得。”
聂雨河停了停,又问:“如果真的失眠,是不是看医生好一点?”
甄楚乖乖点头,半垂着眼睛看映在地面的光斑。
他这样沉默乖巧,却比一个公共场合乱哭乱闹的熊孩子让人更头疼。聂雨河微微皱起眉头,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什么,放在甄楚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