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有情无缘,几多伤人。若是有缘,何忍无情?
拾花佐酒,醉向晚山。赵嫤皓腕支额,颊晕嫣红,复饮下一盅美酒。
韩林儿已立了许久了。回廊前,这一年的桃柳未免寞落地太快了些。不觉已是落英覆肩,柳絮白头。他自她手中取过杯盏,一饮而尽:往常父亲好杯中物,我却不爱,只嫌它太过辛辣。
赵嫤醉眼迷离,半是听他言语,半是看他手中酒盅。她眸眼似阖似闭,青丝未挽作发髻,自在散落在脸颊两侧,犹如未长成的小女孩般。他似醉非醉,到底是不胜酒力。一时万种尖锐,醉成了一语质问:嫤妹,为什么?
赵嫤自然明白他未尽之语,为什么要欺骗他,为什么来临淄,自相遇到如今,她诸般施为,他终究不懂。她不再看他,醉酒的晕眩之感刹那尽去:皇兄,你忘了,小女从母姓赵。我们,本不是仇敌。
韩林儿酒意上头,他犹似身在九霄云外,言语行为,皆不可自主般:嫤妹,我本敬你如仙神,不敢冒犯。可你既拜王保保为师,又为何假言相欺,要我助你逃亡?王保保固然是朝廷中人,却待你情深意重。你负他在先,又何必犯下弑师罪行呢?
赵嫤初初听来,直觉言语刺心,待他说完,却是轻声浅笑起来。美人合醉笑,烟雨睡芙蓉。
她极情笑罢,却有水波凝眶:赵嫤原是个绝情绝义、弑师叛逃的凡俗女子。韩将军光风霁月,小女诚不敢攀。山高水远,江湖再见罢。
与武当派的约定就在明日,她本想与他作别,如今看来,已是不必了。
时至如今,所痛所悔,无非是,她选错了人。
伤作有情人,痛是不二身。
且置时光于去岁十一月,日斜西山,倾泄暮色于窗棂,映得窗纸上芙蓉如醉。
赵嫤倚在小榻前,手执一卷山川地理图志,间或翻上一页,并不用心。王保保走到她身后,目光随意略过她读的那一页:宁安城的雁塔寺因年久失修,已推倒重建了。这书是三年前所出的,如今来看,多有谬误,只打发时间罢了。
赵嫤凝眸向他,显有惊异:师父读过此书?他略勾起唇角,反问道:我不能读游记么?他翻翻捡捡,从书架上取来几本书来,这书房里的书有从大都带来,也有新近采买的,我不过粗读了一遍。阿晗若要看,这几本尚有趣些。
赵嫤接过书,大略翻看了片刻,却发觉其中有志怪奇闻、诗词漫解、市井俗谈,不一而足。早听闻王保保甚通汉学、博文强识,却不想他竟真是涉猎颇广,天纵之才。她掩下思绪,待翻到一本书时,却停了下来。只见其书名为:玉楼春,翻开扉页,则题道:惶恐玉楼春色晚,多情由来独怜君。她本想着这书名虽俗了些,称上这一句倒算得上大俗大雅。尚不及观其文字,那一幅幅描绘生动的图画已昭显了这书的本质行文香艳,辅助闺房之乐的艳情小说。
赵嫤自然看过这样的书,不仅看过,还分得上品下品。她身在此中,兀记起武当山的那个午后,那至死靡他的情动,自此将她与殷梨亭的命运裹缠交错,直至无法收拾。说来,离别已久,却不知他近来可好?
王保保见她翻到那本《玉楼春》,却久不见反应,只当是看得征了,遂凑到她耳畔呵气:怎么,阿晗想试试这个姿势?他将她拢在怀里,一手顺着衣襟伸进去,隔着肚兜揉捏那两粒朱果,一手则深入其下,来到了桃源密境之前,与那把守玉门的将领大战三百回合。赵嫤被他制住敏感点,浑觉骨酥体软,再提不上半点力气,只呻吟道:别师父他含住她的耳珠,舌尖轻舔,不多时,收回了调戏密境守将的手指:当真不要?
她早知道他总没个正形。这人笑意洒然,自在风月,在闺房中却总爱玩些花样出来,当真是个坏胚子。她心思再度被勾回来,想起前情,笑道: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算到今日,也不过将将满了三个月。早知今日,我且不该去求情,好叫师父多受上几鞭。
王保保顺延思绪,亦回想当初寻了吉日,行收徒之礼,又摆了几桌酒席,认下这个弟子。且不论太原诸般世家如何议论纷纷,父亲王悭便是头一个反对的。
王悭此人,乃一流的世家子弟,如若不然,也不会受汝阳王看重,缔结姻亲。偏偏一人循规守距过了头,就难免显得无趣死板。王悭通读四书五经,行事上推崇程朱理学,自然对王保保散漫轻浮的作风多有不满。兼之王保保被汝阳王抱养,少在父母身前侍奉,更是感情淡薄,每每见面,总是不欢而散。先前的中秋团圆夜,王保保再度与其大吵一架,才有了后来的夜深赴约。
王悭反对的理由却也充分,引经据典,扬扬洒洒,通篇下来只一个意思:男女有别,不可轻忽了规矩。
王保保如何理会,他行年近冠龄,所见美人不知繁几,自认为铁石心肠,不通情爱。蒙古女子热情似火,难免少了轻吟婉转、柔肠百结;汉家女郎温雅羞怯,未免太过端庄守礼、孱弱无趣。如阿晗这般绝色美人,倘若空有美貌,已是世间难寻的人物,更不提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