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心神一松,强大的困意袭来,她抱住双腿以膝盖为枕,闭上眼的同时瞄了一眼周围的火墙。
蓝色的火焰生生不息,燃烧出恰到好处的温度。
多谢凌少君,那我先睡一会儿啊,对了, 她打了个呵欠,强忍住困倦,睁开眼又问道,明老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呢?
凌随波面色突变,眉目间翻出狠厉之色,语气也一下充满压窒感,今晚说了这么多还不够吗?让你睡你就睡。
苏黛瞬间傻眼,不明白眼前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睡意也一下被他锐利阴沉的目光吓跑了大半,愣了片刻,追问道:睡不睡是我的事,怎么,我就问不得吗?
凌随波转过脸,极不耐烦道:我说了他因我而死,你们就当是我杀了他也行。
苏黛呼地一下站起身来,跨脚就出了火墙,不说就不说,我回去睡了。凌少君自便吧。
趁着难得的清净时刻,她大步走到冲车跟前,敲了敲车厢底部,是我,放梯子下来。
车门打开,一架梯子很快被放下,苏黛登登几步上了车,碰的一声狠狠关上车门。
凌随波眉眼弛淡,冷眼看着她离开,然而游动的金蛇在她关上门那刻停住了,渐渐熄灭的幽蓝色火光映在他眉间,淡淡的魂印隐光流动,他垂下眼,掩去目中倏忽流过的痛苦和愤恨之色,手指微动,火蛇扭动着敛去光芒,再次化为一条长鞭被拽入宽厚掌心。
沙妖再次来袭之前,苏黛已倚在青芜的肩上坠入梦乡,多日积累的疲劳令她睡得很深很沉,完全没被后半夜的颠簸和厮杀惊扰到。
她醒来时晨光微熹,身上盖着一件青芜的披风。冲车车壁上的兽皮已被掀起,透进来的道道光束中飞舞着无数灰尘浮沙,周围仍有几人倒卧在一边沉睡,队伍中精通医术的玉芙蓉正在给前晚受伤的几个人换药。
被沙妖抓伤的伤口很容易腐烂,血肉极不易养好,所幸玉芙蓉处理伤处已很有经验,手脚也相当麻利,她嘴里叼着一根青色木枝,三两下就给一人换了药包扎好,含混不清地道:下一个。
苏黛揉了揉眼睛,凑过去看了片刻,整整衣裙下了冲车。
整个车身陷了一半在沙子里,李长安正在指挥大伙儿挖开车身下部的黄沙,清理开挂在车轮上的妖物残肢,红彤彤的太阳已经从地面上蹦了出来,给早间寒冽的空气带来一丝暖意。
沙妖刚退,所有人面上都是一副疲倦不堪的神情,样子也很狼狈,青芜正用铲子铲着沙,见苏黛下来了,忙朝她扬扬下巴,示意她瞧身后。
苏黛忙转过身,一眼便见凌随波站在不远的地方,手里举着一个水囊正往自己头上和身上浇水,清水自囊口哗哗而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水珠纷撒,他整个人都裹在流光溢彩的水雾中,末了,又拿起地上一袋水,细细洗着手里的鞭子。
青芜面含忧色地瞅着他脚下几个空了的水囊,说:听说天快亮时凌少君在车外头杀退了不少沙妖,但再脏再累,这水也不是这么糟蹋的呀!要不,小苏你去给他说说?
苏黛想起方才在车里看见玉芙蓉替人清洗伤口时小心翼翼用水的吝啬模样,刚要应下,忽又忆起昨晚他突然变脸的事,急忙摇了摇头,我可不敢去招惹他。
你不去?还有谁敢去?青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咱们这里,不是只有你能和他说上话么?我看他对你还挺和气。
苏黛犹豫了一会儿,拿过青芜手中的铲子弯腰铲沙,你去。
青芜挽了挽袖子,见李长安和赵三走过来,便笑道,那算了,让赵三去跟他说。
赵三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李长安道:算了,由他用吧,这里往前三十里,绕过流沙带后有片湖泊,到那里补充水便是。
苏黛又转身瞄一眼凌随波,男人宽肩窄腰的高大身形正背着光,湿淋淋的长发披在肩背上,如绸缎一般光滑,裸着的肩臂上粒粒水珠润泽着健康的麦色肌肤,真是干净得让人嫉妒。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像这样挥霍一番,从头到脚淋一遍珍贵的清水。
凌少君有跟你说了什么吗?青芜问道,昨晚看你太累了也没问你。
正要跟你们说呢。苏黛说道,把前因后果大致讲了讲,略过幽煌果摄心催魂之能,只说是一种魔界的罕见植物,又说了说幽人的大概情况。
青芜怔忪了好半晌,最后闷闷道:昨天我也好歹猜出了一些,只是如今,哎,尽管他化为幽人也许我还能见上他一面,但真是那种情形,倒不若他已经成为一具尸骨的好。
苏黛默默点头,她明白青芜的纠结,想到多半已变为幽人的苏纤,不觉埋下头,长叹一声。
几人心情沉重,一时都没说话,苏黛忽觉颈后一麻,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爬上后背,她心中警铃大作,忙转身一看,凌随波不知何时已走近,正站在她身后几步开外。
那张刚刚被清水浇过的脸清爽明朗,即便背着光,一对注视着她的明澈褐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