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一直追到前方通往步雨楼和归云楼的交叉口,看见她在那里停了一下,接着转向归云楼的方向。
他飞身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她转过身来,月光下眼眶微红,睫毛轻颤着,似乎努力要把泪水眨回去。
他将她拉进怀里,她挣扎着推开他,他再次拽回她,强横地用手掌住她的后脑,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窝里。
她没有再挣扎。
远处传来隐约的惋惜声和惊叹声,幽昙已谢,芳华不再。
她闭上眼睛低叹,他按在她后脑上的力道减轻,手掌缓缓抚摸着她后脑发丝,另一只手臂牢牢揽她在怀抱里。
她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失态,此际平复下来,深觉自己太过矫情。
我没事了。她说,从他肩上抬起头来。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他低声道,仍然圈着她的腰,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有一分了然,几分心疼,还有几分期待。
我她张了张口,却见不远处竹墨快步走来,她忙道:有人来了。
他只得放开她,她后退两步站定。
竹墨上前,迟疑着看了看李陵,她马上道:那我先回去了。
她走后,竹墨道:师父,锦烜大师那边有消息过来,她施针的那人
是李陵。陆醒接口,是肯定而不是疑问的语气,因刚刚他已全然明白。
是李姑娘,竹墨惴惴不安地说,锦烜大师身边的侍童说,她每次施针,用的都是天罗续命金针,这套金针一共一百零八针,每半年施一次针,便会加上两针,上回施针时已加到一百零二针,只只剩下六针可以加了
陆醒深吸一口气,袍袖下的手握紧又放开。
我知道了。他低声道,声音很平缓,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
这时剑宗弟子青檀赶来,禀道:阁主,花二公子带信来,说情况不妙,他没法阻止老城主今晚便与妬姬交易。
他怎么这时才带信来?
青檀道:他说之前被老城主关了起来,信递不出来,这会儿花府里花家子弟已设下锁魔阵和困魔阵,老城主在密室中,已有半个多时辰了。
坏了陆醒皱了皱眉,区区锁魔阵和困魔阵制不住狁,杀戮和鲜血反而会引得它狂性大发,且它杀的人越多,煞气和力量就会越强大。
那青檀暗暗心惊。
陆醒无奈道:看来是等不到凌随波了,也罢,天渊派弟子是否已把花府附近的百姓转移?
今晨便开始转移,想必此时应该已完成。
嗯,从丹青阁总堂调来的剑宗弟子到齐没有?
两个时辰之前都已到齐。
好,陆醒颔首,传令下去,所有剑宗弟子,即刻随我去花府,其他弟子守好逐月堂。
他一面赶往大门,一面吩咐竹墨:联络天渊派,一旦安置好百姓,便到花府前与我们汇合。
陆醒率众赶往花府的途中,花府已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浓黑的乌云掩住了月光,风中隐隐传来万鬼齐嚎的呜鸣,整个花府像是从地底深处豁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口,卷着阴风和腥气,一瞬间就吞噬了无数的生命,血肉之躯变为泥浆,亭台楼阁化为齑粉。
花泽背着身负重伤的花渔,咬牙往花府门外逃去。
花家弟子所设的锁魔阵和困魔阵,在已进入一具强健人偶的狁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它只是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臂,甚至身体都未大幅地动弹,阵法中便有子弟接二连三吐血身亡,眨眼间阵法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花渔见势不妙,忙大声喝令散阵撤退,但是已经迟了,所有人都像被一张阴邪诡异的网所缚住,邪恶的蜘蛛喷出它无形的毒丝和毒液,把每个人都牢牢地裹缠住,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即将到来的屠杀和吞食。
狁似乎对这具刚进入的身体很好奇,这些人类弄出来的把戏也让他极之兴奋,它像猎人对待已落网的猎物一般,将这些脆弱的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时不时抓来一个身躯,用它刚刚适应的双手挖开这具躯体的胸膛,抠出心脏把玩,或是撕开他们的咽喉,用汩汩冒出的鲜血在地上画着杂乱的图画。
不过玩了一阵后,狁便失去了耐心,它从尸山血海中站起身来,黑色的煞气笼罩在它身体周围,这是连地狱深处的恶鬼都要惧怕三分的凶煞之物,已经被这些人类的挑衅以及大量的鲜血唤醒,急不可耐地要开始更大规模的杀戮,以满足它混沌意识中那股无以名状的焦渴之感。
花渔徒劳地抓紧了手中的剑,在毁天灭地席卷而来的暴虐飓风扑来的同时,有一双手捉住他的双脚,接着一张革毯覆盖住他的身体,他被拖出了风暴中心,得以暂时逃离这无间地狱。
花泽救下花渔后,舒了一口气,背着大哥不要命地往前跑。
经过残破的大门时,花渔绝望地回视了一眼曾经的花府。
他一眼看见,血雨腥风之中,摇摇欲坠的角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