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宜祭祀,宜举宴,诸事大吉,是为黄道。
乐师在一旁奏起了笙箫丝竹,悠扬的乐声笼彻宴会大厅。
酒斛阑珊,觥筹交错,谢暄带萧皎皎穿梭在宴席,与来往宾客招呼敬酒。
走到颍川庚家这一席时,萧皎皎见到庚九郎,转身不耐烦地就想走。
谢暄却是轻轻拉住了她,悄悄道:皎皎,听闻庚九郎今日专程向家族请求赴谢家宴,想为过去那桩事,与你当众道歉。
萧皎皎眉眼低垂,耐着性子稍作停留。
只见庚九郎起身斟了一盏酒,对着女郎躬身深施一礼,一惯嘻笑玩味的脸上竟带了几分真挚的诚恳:那日谢三幼子满月宴上,是九郎放浪,对萧娘子无礼在先,污了娘子清名,还请娘子宽恕。说完低头弓腰,双手将酒高高奉起。
这是要杯酒泯恩仇的意思了。
不管是因着自己与郎君恩爱和睦在谢家站稳脚跟,还是因着庚九真的良心发现认真悔过。
但萧皎皎是不想接这盏酒的,她对从内心不尊重女郎的郎君一向没什么好感。
谢暄走过去,替她接下酒,口中却是推辞道:夫人身子刚愈,不便饮酒,庚家九郎的歉意我们夫妻二人心领了。
庚九郎望向萧皎皎,只见女郎着华服金钗,风流绮丽,比之初见时长开了,也更为鲜妍妩媚,动人心魄。
只她的神情是那样淡然,如隔着朦朦烟云,看不清内里的底色。
她还是如初见时一样倔强骄傲。
庚九郎知她是不愿原谅自己,也不勉强,只在心中自嘲地叹了口气。
想他庚九胡作非为小半生,驭女无数,居然常会在午夜梦回时,梦到那方小亭里娇俏的红衣女郎,梦到她恨恨的那句王八蛋、龟孙子的咒骂声。
那咒骂声从愤怒到婉转,最终转为缠绵悱恻的柔媚娇吟。
醒来时望着躺在身侧的不同佳人,竟觉得心里空空,过往际遇恍如黄粱一梦。
只盼来生,他庚九洗心革面,能做一个如谢二郎那般周身清正,知礼明仪的世家子,也遇到一个如她那样神采张扬,桀骜不驯的小女郎。
两人离庚家席后又遇龙亢桓家几个子弟。
萧皎皎只认得桓五,其他两个都是面生的郎君,一个年长些但极为苍白瘦削,一个风华正茂俊雅秀逸。
谢暄小声与她介绍,年长的为桓二,年轻的为桓七。
桓二,萧皎皎是早有耳闻,那个辜负始安、另娶庚妇的负心汉。至于桓七,是崔家给崔瑗定的世家联姻的夫君。
只是桓二的模样与她想象中的大有出入,世家郎君一般养尊处优,保养极好。
可观这桓二不过年岁二十五六,本该是清俊郎君,此刻却是面色如纸,瘦骨嶙峋,眼窝凹陷,形容枯槁,满头黑发里竟还掺着一些银丝白发。
青年生白发,姿容已颓萎,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桓五郎性子直爽,大步上前作揖恭贺:如晦喜得千金,明珠入手,五郎向你道声喜。转而看向萧皎皎,道:乡君为母不易,辛苦、辛苦。
谢暄摆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虚礼。
桓七与谢暄只是点头之交,以目示意后就径直去了宴席。
桓二郎由下人搀扶走到谢暄面前,看了他身侧的妇人一眼,目光晦涩,声音喑哑:如晦,这是晋陵公主吧?
谢暄笑叹:晋陵被贬,已经不是公主了,如今是乡君。
桓二郎打量了萧皎皎一番,赞道:晋陵依旧有公主的傲气。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如晦,我真羡慕你啊,能与公主终成眷属。
两人同是世家子,同娶皇族公主,只是结局迥然不同。
谢暄知他心中遗憾,道: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桓二郎怅然若失地笑,口中含含糊糊道:有的人活着如同死去,有的人死了却永远活着。
说完他捂嘴重重地咳嗽几声,旁边有仆人递上一方白帕,他拿起拭了拭手掌和嘴角,隐有淡淡血迹。
桓五郎命下人赶忙送桓二郎回府,转头朝谢暄和萧皎皎干巴巴笑了两声,无奈道:我二哥就这样,神神叨叨,脑子不太清晰了。
他还日日服寒石散吗?谢暄问。
桓五郎点头:对,无人劝得了,酗酒服石,不愿戒、不愿医,身体已呈溃败之势。今日他听说你与晋陵办满月宴,强撑着非要过来瞧瞧。
他脸上掠过一丝讥诮的笑意:瞧什么呢,不过是心里不得圆满罢了。
桓五郎又继续忿忿不平道:真搞不懂你们,一个二个多好的世家郎君,一沾了女郎、动了情,都跟疯了似的。你是,我二哥更是。我二哥整天晚上不睡觉,吃醉了酒,服一堆寒食散后,对着满室始安公主的画像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他沉沉叹息一声:就连心思最多的王三最近都为女色昏了头,为了个同族庶女,罔顾人伦就罢了,还情绪失控变得喜怒无常,简直不